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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旧怨 ...

  •   第二十七章:旧怨
      入暮时分。
      丁绣在街巷中信步而走,她穿着一身白底儿蓝色花边的肥大衣裙,又拿一块方巾包了头发,扮作了个仆妇模样。她臂弯里挎了个篮子,沿着街挑挑看看,在人群中倒是不很显眼的。
      丁绣先是到布庄扯了几段布料,挑了几套粗布衣衫,又打了两角酒,买了些菜和肉。眼见着天色渐暗,丁绣越走越远,快要出常府街的时候,她回头看看身后无人,身形一闪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阎老三还只是住在一条深巷里,巷子不过是幽暗狭窄,而这条巷子却只能用脏乱破旧形容,两边的墙上厚厚一层泥垢,狭窄的空间里蝇虫飞舞,石板的凹陷处还积着脏水。丁绣掩住口鼻,几乎是脚不点地地在跑了,拐了几个弯看到右手的一扇紧闭木门,她想也不想就推门进去。
      门外是肮脏破烂的小巷,门里却干净整洁。屋里只一张床,两把椅,小木桌上摆着些茶壶茶碗,陈设简单却颇见精致,床单被褥也都拾掇的展展挂挂。屋子虽狭小,却也让人觉得别是一番天地。
      丁绣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到这儿,乍一看到这些熟悉的床椅,竟然觉得亲切,她笑起来,提高声音叫道:“戚老爹,戚老爹,阿绣看您来了。”
      内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紧跟着门帘一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出来,他一手撑着根拐杖,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向前摸索,丁绣连忙上前握住那老头的手,柔声道:“戚老爹,是阿绣回来了,阿绣回来看您啦。”
      那老头把拐杖扔下,两只手紧紧抓住丁绣的手,话还没说出来,脸上已经老泪纵横,半晌才道:“小姐,你去开封这么……这么久,老仆还以为你……还以为……”说着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丁绣不由心下歉疚,自己在开封数月,虽说回来探望不易,但至少应该送个信儿回来,而自己却始终心有顾忌。又想到戚老爹年迈眼盲,饮食起居又无人照料,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还要日夜为她的安危操尽了心。戚老爹自从亲友凋零殆尽,只怕是早将她当作唯一的亲人和依靠,而自己却半点不曾为他考虑,想着想着,眼泪也不由得扑簌簌落了下来。
      二人沉默了半晌,丁绣深深吸了口气,止住眼泪,低声道:“你看老爹,咱二人一见面话都不说,倒先哭起来,这可成什么话。”说着拉着戚老爹在床上坐下,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道,“老爹你猜我这次给你带什么来了?”一边把那两角酒的盖子掀开,登时满屋酒香。
      戚老爹伸手抹抹脸上眼泪,深深吸一口气,不由呵呵笑道:“小姐你还记得老仆的这点嗜好。”不等说完伸手抓起一角酒,仰头便倒,片刻就饮了个涓滴不剩,喝完咂咂嘴,似乎回味无穷。
      丁绣笑起来,又道:“老爹,这儿还有一角,我给您放桌上,您留着明儿再喝。”那戚老爹神色动了动,似乎还想伸手去拿那角酒,却又忍住,顿了顿问丁绣:“小姐,你在开封府,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丁绣垂下睫毛,也不回话,只是把方才买的几套成衣还有布料给戚老爹放到床头,又跟他说了几句天气冷,注意保暖防潮的话,便不吭声了。
      戚老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小姐你不愿意跟老仆说,老仆也不来问你,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那比什么都强。”
      丁绣被他这一句话说得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心里一软,险些就要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她张了几次口终于硬生生地忍住了不说,沉默了半晌才道:“老爹,阿绣这次来,一是来看您,一是城中这几天发生了点大事,您……知道了吧?”
      戚老爹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你既是为这件事来……”说到这突然咬牙切齿,一张脸一下子变得十分狰狞,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莫不成这些事又是……又是常家那个小畜生干的?是也不是?”
      丁绣“嗯”了一声,刚想说话,戚老爹已经气冲冲地吼了起来:“我早跟你说,这种人留他作甚,他们一家害死了老爷太太,他姓常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他又把口气放的和缓了一点,接着道,“小姐,按理说这话老仆说不合适,但是那杀父杀母的大仇放着,仇人就在眼前,你却不报,这是……这是不孝啊,当年老爷太太……。”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丁绣皱了皱眉,实在不愿意跟他说这些事,顿了顿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杀常无望,还有救出那些小孩儿。如果事情成功,等到一切解决停当,我就来接您到一个舒服地方去住,那儿会有人照顾您起居,您能住的舒舒服服。如果……如果有什么万一,也会……也会有人来接您的,您跟他们走就行了。”
      戚老爹张着嘴愣了半天,才急急道:“小姐,你难道要一个人去闯常府?要杀常无望,待他出了门再找机会下手不迟,您又要救什么小孩儿……您这是要把性命搭进去啊。”
      丁绣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是我一个人,还有三个武功高强的帮手呢,我刚才只是那么一说,其实不大可能出什么事的。”
      戚老爹连连摇头道:“三个人又有什么用了,常无望手下高手如云,你们小娃娃哪里见过世面,当年我两只眼睛还没瞎,我可是亲眼见了的,二十年前……”
      “老爹,”丁绣连忙打断他,“你放一百个心,我们不是硬闯,是智取,智取。”她说着又皱起眉头,“不过除了常无望和上官家的那个小子,似乎还有第三股势力,所以我们这一下,其实也算得上一着险棋……”
      丁绣正出神,忽然听到戚老爹问:“上官家的小子?你说的是上官显扬的子侄?他们也来了?”说到后来语声颤抖,竟似是心中害怕,难以自制。
      丁绣看了戚老爹一眼,安慰道:“老爹你别担心,我们会抢在上官家的人来之前就出手,不会让他们联手的。”
      戚老爹愣怔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唉,到底是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有见识。小姐,你也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遇上事儿能有自己的主意,老爷太太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丁绣抬着头呆呆出神,听到戚老爹说话,也没细想,随口回道:“这哪儿是我自己的主意,这些都是展昭想到……”还没说完就被戚老爹急急打断:“你说什么?”
      丁绣低头看向戚老爹,笑道:“我说这都是展……”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变得雪白,她哆嗦着嘴唇,想要改口,但来不及了,戚老爹的整个脸色已经变了,他狠狠地把拐杖顿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打响,但这没有戚老爹的声音大,他几乎是在咆哮:“你说展昭?你说你和一个展家人在一起?”他每吼一句,拐杖就在地上顿一下,最后一个字出口,“喀拉”的一声,地上的一块方砖竟然被他敲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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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三,夜深。
      常府。
      “哗啦”一声,常无望把茶杯茶壶一股脑拨到了地上,怒道:“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常无望身前,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垂手站着,飞溅的茶水落到他脸上手上,他却连眼角也没牵动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常无望的话。
      常无望喘了几口气,瞪着那人没好气道:“跟到哪儿丢了的?”
      黑衣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不知道。”
      “不知道?”常无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哪儿受得了他这么一下子,“喀拉”一声坍成了一堆,破木片四下飞散了开来。常无望只觉得一股子火噌噌往上冒,太阳穴突突直跳,勉强压住火道:“你说你不知道?你眼睛长着难道是出气儿的?一个大活人你连哪儿跟丢的都不知道,他难不成还能一个人变成七八个往四面八方蹿?”
      常无望说的本是气话,哪知那黑衣人听后神色微动,终于露出个类似于惊讶的表情,沉声道:“是,八个。”
      常无望一愣,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冷笑道:“方离白,你当我是个傻子?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上官言一个人变成了八个,正好你们一人跟一个,最后还全都跟丢了?”
      方离白一本正经地摇头:“于秦没有回来,剩下的七个,都是假的。”
      常无望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笑,但看起来倒像是在哭,他哼了一声,喃喃道:“于秦没有回来,于秦没有回来,嘿嘿,一定是让……”他说到这就停住,眼睛里却不由自主流露出恐惧之色。既然与上官言撕破了脸,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如果真的弄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但是,就像是上官言自己之前说的,两人现在在一条船上,这件事情,还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方离白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常无望的神色,看到常无望嘴角微微挑起,眼中流露出又忌惮又不屑的神色,方离白目光闪动了一下,沉声道:“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
      常无望抬头看了方离白一眼,半晌才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方离白道:“上官言的财力人力不输于您,手中更有七苦花,为何却要……”他说着顿住声音,看向常无望的眼睛。
      常无望冷笑了一声:“上官言的财力人力?哼,他若是真有什么财力人力,这次又何必来找咱们?”他说着左手不自觉地去摸右手手腕,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斜斜的延伸向手臂上方,颜色发暗,显然时日已久,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狰狞丑恶。
      常无望嘿的笑了一声,眼神阴鸷地看向方离白:“你难道忘了二十年前上官显扬是什么下场了?现在上官鹰扬坐着他上官家的第一把椅子,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落得和自己哥哥一样的下场?上官言,哼哼,他现在躲着上官家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有什么财力人力?他跟我虚张声势,以为能骗过我,我也就跟他将计就计,一起演这出戏。上官言现在除了七苦花,什么都没有,否则,我也不可能让你们去跟着他找他的落脚处。”他说着嘿的又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现在上官言也在赌,所以他才会一直隐忍不言,如果事情当真做成,他第一个要下手的目标,恐怕就是我常无望。”
      方离白沉吟片刻,问道:“那现在……”
      常无望眼中恶毒神色一闪而过,他勾起嘴角,冷冷说道:“你现在就去地牢,把那几只小狗通通宰了,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方离白愣住,常无望看他不动,伸手就想拍桌子,手抬起来才想起来桌子已经坍成了一堆,只能收回手,哼了一声道:“怎么还不去?”
      方离白眼神很复杂,但只怔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就转坚定,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方某生平,不杀妇孺。”
      常无望嚯的站起身,怒道:“方离白,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方离白后退了半步,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他久已不笑,这个笑容未免显得有些僵硬,他语调平平,仍然是那一句话:“方某生平,不杀孩子。”
      常无望捏紧拳头,心下恼怒已极,若非值此用人之际,需防人心生变,他早已对方离白出手,当下只得强忍怒火,冲方离白冷冷道:“去把林楚叫来。”
      方离白身形一动又凝住,沉声道:“林楚已经过来了。”说话时眉宇间也露出惊讶神色,显然也不知道林楚为何会在这时候过来。
      常无望心下微微一惊,他早知道方离白武功不低,剑法更是诡异灵动,剑招奇诡,往往出人意料。方离白跟着他的这些年,已不知有多少敌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他的剑下。
      但常无望却是一直没有想到,方离白的内功修为竟然也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不仅能听到有人来,还能从足音中辨别出那人的武功内力,从而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便是常无望的这么一错神间,林楚已经进了屋,比起方离白瘦长挺拔的身形,林楚更为魁梧高大,两边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个外家功夫的好手。
      一进屋,林楚就看见一地的破木碎瓷,心下暗暗戒惧,抱拳躬身道:“老爷……”说着抬头看向常无望,露出犹豫的神色。
      常无望一阵不耐烦,皱眉道:“有什么事儿,快说。”
      林楚连忙躬身道:“老爷,上……上官言和红蜻蜓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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