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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我在,不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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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天一夜了。
夏瑷蜷缩在角落里,削瘦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原本清亮的瞳孔褪去了该有的光芒,神色黯然的盯着墙壁上某个灰暗的点。
她还是幸运的,郭钟凉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单间,她可以不受恶贯满盈的犯人的骚扰。
整个房间只有她一个,瘦弱的她让整个空间变得尤其的冷清,她若是不动,整个房间就像是定格的画面,唯有耳边时不时响起的钟声让她清醒地回忆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一整夜,她明白了一个天大的讽刺,一直以来她避之不及的人成了她的救主,而让她卸下所有防备的人却将她打入了地狱。
如果是十年前,她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惩罚,可现在,她不敢去想,一次全身心的投入是否会要了她的命。
多么痛的领悟。
门外的食物送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再原封不动的收走,监管员都拿她没有办法。
天才刚亮不久,门外又响起了走动声,然后递进来一个纸质盒子。
夏瑷始终没有动,一整晚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双脚都发麻。
忽然,门外响起了清亮的男中音,带着一丝调皮和怜惜。
“这是你最爱的蓝莓酱吐司,要不要我喂你?”
夏瑷浑身一怔,脸从臂弯里缓缓抬起,黯然的瞳孔里瞬间挤满了泪水,她望向站在门外的健壮男子,古铜色的肌肤,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飞扬的唇角,一切都是她最思念的,她倏地站起来,却不防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双脚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轰然倒地。
米斯琅一心急,催促着监管员打开铁门,跑进去跪在她身侧,掌心触碰到她的手臂时不由得一僵,他惊呼道,“你的身体好烫!”
夏瑷倒在水泥地上,整个人微微弓起,苍白的脸颊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渍让人心惊,蔓紫色的嘴唇像是快要枯萎的桔梗,在垂落前轻轻地挣扎,“斯琅......斯琅......”
米斯琅一把将她抱起,飞奔出房间,“我在,我在,不哭,乖。”
夏瑷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仅凭着坚韧的意识,死死地抱住米斯琅的腰际,委屈的泪水像是堤坝坍塌后一泻而出的洪水,“斯琅......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回家。”
米斯琅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进车后座,催促着司机赶快开车。
车子缓缓地停在浅华路九号的辅道上,米斯琅将陷入沉睡中的夏瑷轻抱在怀里,步伐缓慢地走进旧别墅,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盖上被褥。
站在卧室门口的老人忽然开口道,“她怎么了?”
米斯琅倏地转身,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不明所以道,“你是谁?”
“我是她的邻居”老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入卧室,看了眼状态糟糕的夏瑷,眉头紧蹙道,“她没事吧?”
说话间,两个西装革履的老外快步走了进来,一个径直在床沿坐下,伸出手触摸着夏瑷的体温,另一个快速地摊开带来的箱子,从里面拿出瓶瓶罐罐的药,还不忘跟米斯琅交流。
老人怕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们把细长的针头插入夏瑷白皙的手背上,然后针管里倒吸上了一些血,很快就被透明的药液压了下去。
等两个老外忙完后,老人才幽幽地插话道,“她到底有事没事?”
米斯琅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老人身上,视线若有似无地瞟了瞟,“她胃炎发作了,身体有点烧,打瓶药压一压就没事了。”
老人心急的上前,“胃炎要喝中药,我有认识的老中医,可以帮她——”
米斯琅笑着拒绝他,“不用,她没那么严重,等醒来注意饮食就好了。”
老人弯下腰看了看夏瑷微微浮肿的手背,口气里透着怜惜,“她要忌口吗?能吃些什么,我去给她做。”
米斯琅意味深长的看着老人纠结的表情,打趣道,“果然远亲不如近邻啊,麻烦你做些稀薄的白粥,什么辅料都不要加。”
老人听后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卧室,米斯琅长叹一口气,对着沉睡的夏瑷无奈道,“关心你的人这么多,你怎么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夏瑷微皱的眉心忽然动了动,然后便如墙角里的那片桔梗,宁静而平和的等待。
储氏老宅。
偌大的灰色调卧室里,高雅的嵌花窗帘缓缓向两侧打开,储奕默穿着丝绸质的睡衣,端着一杯紫红色的酒液,安静而深沉的立在落地窗前。
紧抿的双唇微微开启,饮入一口葡萄酒,口腔里很快便蔓延出一股浓郁却柔和的味道。
铂金笔记本忽然响起了鸣声,他的眉宇缓而一皱,踱步到书桌边,瞥了眼电脑屏幕上的窗口,脸色不觉而沉。
他拿起桌边的手机,拨给了夏然,两阵嘟声后被接起。
声音低冷至极,“谁放她出来的?”
夏然也是端坐在电脑前,右手撑着额头,疲倦地回答他,“听警局的人说,是郭局长亲自下令放的人。”
“郭钟凉的父亲?”
夏然起身走到床边,揉了揉太阳穴,“嗯,听说是郭钟凉约了一批记者向警局施压,无奈之下只能放人了,毕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个文件袋跟她有关。”
储奕默的眼眸一沉,“那个男人又是谁?”
夏然向后倒在床上,悄然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那个男子轻柔的拥抱和怜爱的神情,想必储奕默因为他的出现而要喷射怒火了。
他只能祈祷怒窜的火苗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夏瑷在芬兰的好友,米斯琅。”
储奕默的神情沉硬如磐石,难以捉摸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一阵阴沉过后,他猝不及防地将手里的高脚杯砸向了落地窗,一声巨响传入手机里,夏然冷不防噤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储奕默若有似无地瞥了眼缠着绷带的左手心,高深莫测地说道,“看来,我们要好好地跟郭局长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