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散尽似归来》林起

6、落红不是无情物（一）

　　流云殿大门紧闭，留得颜苏等人面面相觑。黄鹂摸摸鼻头，有几分丧气道：“没料到鸾姐姐竟施法把门给关得这么严实。”
　　颜苏叹叹气，道：“我还是去蓬莱直接质问青山吧。”

　　一路上，颜苏一直设计着独白，想着到底怎么质问才显得有十足的气势，足够唬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山神君。没料到了蓬莱宫大门口，看到门前一跪着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凡人女子，什么独白都跑到九霄云外了。光剩脑中一片轰鸣：天哪，青山君今天竟同时招惹到两姑娘？！其中还有个凡人？！
　　女子衣裙已脏乱不像话，唯依稀可见的面容，虽然哭着，也还能看出是个模样周正的主。眼神里透出锐气，想必也是个倔强的人。颜苏又看了看，暗自为青鸾捏了把汗。如此女子，模样都落成这样，可见竞争还是很惨烈的。怪不得鸾儿一回谷就封住门不让进。
　　颜苏敲了敲宫门，没人应。女子抬头看看，又继续哭。
　　颜苏无奈，捻了个诀，进入宫内。恰巧看见上次带她去沐浴更衣小童子正踱来踱去，小巧的五官皱在一起，面容焦急，但怎么看都水灵水灵的。童子一见她，见了救星似的扑过来，搞得颜苏颇有些不好意思。
　　“谷主救命！”
　　颜苏揉揉童子的头发，暗暗惊叹好软，问道：“所为何事？”
　　“宫外那姑娘跪了一夜，要见神君。可神君前日就去了南海，到今时已整整两日，就连鸾姑娘也只不过见了一日左右。神君随性，谁知道他几时归来。我这么说了，可那姑娘偏偏不信，吵闹着说不见到神君就不走，问缘由也不说，说是不信我。我劝她过几日再来，鸾姑娘也劝她，可她硬是不听。最后，闹得鸾姑娘产生了些猜测，也哭着要回去，说会不会是神君……神君……”
　　小童子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颜苏拍拍童子的肩以示安慰，很有些好奇地问：“青山咋了？”
　　童子“哇”得一声哭出来：“会不会是神君到凡间风流了一遭，留下了小神君啊？”
　　颜苏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会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觉得不可信，可是……可是神君近期确有下过凡，还待了二十多年呀。”小童子啜泣道。
　　思忖片刻，颜苏严肃道：“待我去南海走一遭。”
　　小童子抽泣着深切弯腰作一揖，感激地说：“有劳谷主。”

　　因是夏季，相比从前，南海高度降了不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蓝。特别的蓝。
　　颜苏哀叹，看来这趟浑水，她还是得趟啊。
　　说起与南海龙王的过节，还是因为一盘棋。彼时年轻力盛的，听闻南海龙王棋艺精湛，堪称四海之首，心中便颇有不服。抱上盒棋子，就下海找龙王比棋。跑去凑热闹的青山便是那时与龙王相识的。龙王也真真是个直爽之人，二话不说，摆好棋盘沏好茶就等着她来。
　　棋下得倒也畅快淋漓，可惜的是龙王自家那娇蛮的女儿。
　　一盘棋局结束，胜负落定。颜苏擦擦额间细密的汗珠，诚心诚意拜倒在龙王绝妙的棋艺之下。龙王也乐呵呵地欣然接受颜苏的敬意。之后，本当是棋终人散，半路杀出个南海的大公主，死活拉住颜苏不让走。
　　颜苏那时常年在外游荡，好以男装厮混于四海境内。青山见她那俊俏相貌，颇为忧虑，担心会不会兀自生出什么桃花劫来。结果，一语成谶。
　　颜苏当时就傻了。幸得青山神君提点，索性发簪一拔，承认了自己的女儿身。引得看热闹的众仙友热议不断。
　　哪知大公主不肯罢休，和着颜苏合她眼缘，不论男女，便是非她不嫁。
　　百合一说颜苏其实不甚熟知，不过向来迷恋各类辛辣话本的云雀对此倒是颇有些研究，常常向鸟族姐妹们灌输些许。
　　如今不料这茬事儿竟然真正落在了自己身上。
　　颜苏欲哭无泪。
　　后来怎么了？颜苏又哀叹一声。
　　后来拉扯之间，颜苏失手打碎了南海龙王最为珍爱的纯息玉石棋盘。混乱之下，还顺手捎走了某位仙友酒壶。哪位仙友呢？颜苏忽然就记不清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喝天地合。
　　从那之后，颜苏再未去过南海。为躲避大公主的穷追不舍，她也消停了不少时日。倒是青山，三天两头朝南海跑，说是向龙王讨教棋艺，惹得颜苏生了许久的闷气。
　　后听闻那执意要嫁给颜苏的大公主最终是嫁给了某位有男装癖的仙君，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龙王时常会将女儿一事归罪于颜苏，罪名是激活了龙女的百合因子。
　　颜苏有苦难言。
　　如今站在这湛蓝的南海岸边，颜苏不经意想起那次南海龙王暴跳如雷青筋暴出的模样，身子又是一哆嗦。
　　算算这都过去几万年了，龙王也改消了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