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穆晓腾

1、樱花

　　樱花的香味闻起来总给人一种哭泣的感觉。
　　少年纤细的指节蹭着竹柄的伞。
　　“你还不回去吗？”背后传来清脆却又淡漠是声音，少年闻后像是被从梦境中惊醒了似得，慌张而迷茫地望向身后那人。
　　“时间快到了哟”那人语气冰凉地说着风趣的话语，感觉上却奇异并不违和。
　　少年低下头，旧式的伞遮挡住了他俊俏的脸，让人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少年拽住转身正欲离去的人的衣角。
　　少年眼角不知何时已噙上几滴晶莹的泪，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不禁心软。
　　“怎么办？”少年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攥着伞柄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开始有些发白。
　　“怎么办！”天边隐隐的雷声催促着从泥土中翻涌出来的潮湿的腥气。
　　那人冷淡地从少年手中拽出自己的衣袖，连目光也不转向少年一隅。
　　天地间似乎全都安静下来了，除了人类制造的杂音。
　　“怎么办......”少年受伤似得蜷起身子，蹲在地上，伞面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边角处沾上了一些掘出来的泥土。少年低声压抑地抽泣了起来。
　　那人有些不耐，食指在虎口间搓蹭着，但是并没有丢下少年独自走开。
　　看样子还是有些在乎的，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
　　“如果你感应不到了...”那人斟酌着似得，开了口。
　　“那为什么你还会带着这把伞？”
　　那人挪了挪脚，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因为我......”少年蜷缩的更甚了，仿佛要变回生命最初的形态一般，像是要回归胎儿的姿态似得，又像是要化作什么古老的东西的形态。
　　“听不到‘它’的声音了......”
　　“轰隆——”
　　雷声忽起，暴雨瓢泼而下。
　　那人在雨中惊愕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任雨水把自己淋的透湿也毫无感觉。

　　“姑婆”一个浑身湿透了的青年捧着一把收起来的油纸伞和一套淋湿了的衣物拜倒在地。衣服几乎没有怎么淋湿，除了暴露在雨中的外缘部分，裤脚处有星星点点化开的泥巴，衣襟上还沾上了几瓣淡粉色的花瓣。
　　“东西放下吧”榻上斜倚着的女人慵懒地留下指示。
　　“是”青年干脆地应到，声音中却不知是淋雨的寒凉还是隐忍着的情绪，比往日多了些波动。
　　“花无百日红...”女人的声音像是凝滞住的时光，带着亘古不变的声调和抹不去的隐约藏匿其中的疲惫。
　　“他到底还是坚持不到那个时间......”
　　青年低着头，不知是什么表情。
　　“算了，随他去吧”
　　女人挥挥手，示意青年下去，却不慎打翻了桌上的香炉。
　　“姑婆！”
　　正欲退下的青年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忙上前收拾散在地上的香灰和瓷片。
　　好在炉子里没有焚着什么。青年长出一口气。
　　一股好似泪水一般的淡的几乎不可闻见的香气钻入青年肺腑。
　　和着闷沉的雨气，让人鼻腔一紧，一瞬间只有落泪的冲动。
　　是樱花。
　　青年眼前仿佛有一片漫山遍野的樱林铺展开来，淡粉的颜色仿佛少年转身时不经意露出的笑颜。
　　然后紧接着眼前的情形一变。
　　雨水洗净了万物的尘埃，也落了一地暗粉，枝头上空落落的，就好像青年心里的某个部分。
　　明明是生机无限，满山都开始绿起来了，青年却忽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
　　“下去换身衣裳罢”
　　女人拿起桌上的茶盏。
　　“都湿透了”
　　“是，姑婆”
　　青年连忙弯下身急急地向女人行礼，仿佛那几句话是什么莫大的荣耀似得。然后便步履匆匆地拿着碎香炉走出房间。
　　铺天盖地的雨水忽然再次打湿了青年刚刚干燥起来的皮肤，冰凉而刺痛。
　　灰白色的香灰在雨水中一点点变黑，凝结，溶入雨中，哪怕攥紧了五指都留不住。
　　青年怔怔地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指，鲜红的颜色哪怕溶于雨水都不褪去。
　　但是他感觉不到了。
　　他感觉不到他了。
　　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香灰化成灰黑色的浆水汇入泥土之中，带着最后一缕脆弱柔软的香气消失不见，徒留下青年之间泪迹一般的水痕。
　　就好像樱花一样。
　　连味道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下雨天喝樱花红茶配曲奇很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