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博弈》山楂锅盔

50、白球的诅咒-03

　　7月30日，雨

　　连绵的细雨浇熄了夏天的燥热，空气变得黏黏糊糊的，很容易令人生出一种不快的感觉。

　　在这样的天气里，明智驾驶着爱车前往青山市警署，身边坐着的男人顶着住吉的脸，实际身份是他的宿敌高远遥一。

　　明智想起昨天晚上他们的对话。

　　“在你们的眼里，我的罪状不可胜举，多一条也无所谓，但并不代表可以不经我允许就踩在我头上。”

　　“你想解决这件事，有很多种办法，为什么要找我呢？”

　　“难道以我们的关系不值得你这样做吗？说这种话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这件案子我可以去查，但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答应的。我只是不希望真凶逍遥法外罢了。”

　　“啧，可真无情呀。好了，我明天会来找你。”

　　没想到他会顶着住吉的脸过来，看来他对搜查一课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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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智带高远进青山市警署，说明来意之后，一个叫田中的警部接待了他们。田中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面对来自警视厅本部的长官，他神情十分紧张，频频用手帕擦汗。

　　“明智警视，这起杀人案是有什么问题吗？”

　　明智说：“这起案件性质恶劣，又涉及到A级在逃通缉犯，我作为警视厅搜查一课负责警视，有责任对这件案子进行复核。”

　　田中说：“是！您想了解哪方面呢？”

　　明智说：“你先介绍一下案件情况吧。”

　　田中说：“死者名叫吉冈胜平，26岁，无业，住在青山市二町目1305号。7月27日晚上九点左右在家里被杀，死因是棒球棒击打头部造成的蛛网膜下腔出血，报案人是他的同居女友，她凌晨两点下班回家发现死者，遂报警。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凶器，还有一张白纸，上面的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拼贴而成的，写了一行字：这是你应得的惩罚。署名是地狱傀儡师。

　　“死者从明星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在便利店、加油站之类的地方打工，每份工作不超过三个月。他加入了当地的业余棒球队，偶尔打比赛赚取奖金。在7月27日下午，死者参加球队练习，练习结束后去了个叫‘向阳’的居酒屋。经居酒屋老板指认，死者在七点左右来居酒屋，和两个人喝酒，他们是江户体育新闻的记者江越理人和加藤响也。死者在八点半左右离开居酒屋，有结账的小票可以证明。居酒屋离死者家大约20分钟车程，也就是说，死者一到家就被高远杀害。”

　　明智推了一下眼镜，微微一笑，吐出不留情面的话语：“除了魔术列车杀人事件之外，高远从不亲自作案，而是作为幕后操纵者存在，这一点，身为警察的你们应该知道才对。为什么仅凭这样一张纸，就认定凶手是高远呢？”

　　田中苦笑道：“其实我们也考虑过凶手是其他人的可能性。我们调查了死者的社会关系，死者和女友在六个月前认识，发展成同居关系，她在风俗店工作，据邻居透露，死者和女友的关系非常恶劣，经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但是死者的女友从晚上六点至凌晨两点一直在风/俗/店工作，没有离开过；和死者一起喝酒的江越和加藤隶属同一部门，负责报道高中棒球的工作，他们在八点离开居酒屋，八点十五分回到江户新闻社加班，其中江越在九点十分的时候到楼下便利店买了食物，加藤从八点半就不见人，九点才回办公室；顺便一提，风/俗/店距离死者家有一小时的车程，江户新闻社距离居酒屋10分钟车程，距离死者家20分钟车程，考虑到来回时间，这几人不具备作案条件。除此之外，死者所在业余球队的队友和教练，也都有不在场证明。运用排除法，凶手也只可能是高远了。”

　　明智奇道：“为什么凶手一定是那天死者见过的人？”

　　“这个……”田中慌张地用手帕擦额头上的汗，拼命组织着措辞，“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财物没有丢，可以排除入室抢劫的可能。死者应该认识凶手，不然也不会没有防备就被他杀死，凶器丢在现场，凶手没有善后就匆匆离开了，所以这是一起激情杀人，凶手只可能是那天见到的人吧？”

　　明智反问：“高远是会上演激情杀人戏码的犯罪者吗？”

　　“呃！”

　　“死者前一天去了哪里，你有调查吗？”

　　“我……”

　　见田中被问得哑口无言，明智叹了口气，说：“田中警部，请你把案卷拿来给我们看看。”

　　田中忙不迭点头，小跑着去办了。

　　田中很快就拿来厚厚一叠案卷，明智翻了一下，很快就找到现场的照片。房间非常凌乱，脏衣服和乱七八糟的物品堆得到处都是，死者脸朝下倒在房间中央，后脑勺有出血，身上穿着黑T恤和花色沙滩裤，脚蹬一双运动鞋，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没有来得及脱鞋换衣服。

　　凶器是一根木球棒——它就被随手扔在死者身边，棒头沾了血，已经干涸变成红褐色。

　　在鉴定记录上，记录了凶器上的指纹全部被擦掉的事实。经过对伤口形态的分析，初步判断凶手是个右撇子，身高在165-175cm之间。

　　明智在证物照片里看到了死亡宣告。如田中所说，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打印纸，贴上的文字都是从新闻标题里剪下的。报纸是当天的晨报，用完之后被随意丢弃在餐桌上，显然凶手没有半点遮掩的心思，或许是因为它不会透露什么线索吧。

　　再下一张照片，是死者的背包。背包里塞满了棒球手套、护具、换洗衣物以及一些零碎的随身物品，还有几根球棒，和作为凶器的球棒是同一个品牌。

　　明智看到一支破旧的手机，调查记录里显示，在7月27日当天，手机里有和江越、加藤二人的通话记录。

　　“对了，在案发时，隔壁住户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明智一边翻案卷，一边问。

　　田中回答说：“这个我们也有询问，非常不巧，那个时候刚好邻居不在，所以没有人听见声音。”

　　明智继续翻照片，当翻到某张照片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照片里是一个棕色的钱包，有点破旧，拍摄的人把钱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旁边，明智看到20张崭新的钞票，每一张都是面额10000日元的福泽谕吉。

　　明智抬起头问田中：“这个现金数目不符合他的财务状况，田中警部，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啊，这个……”田中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没有底气，“十分抱歉，我们没有注意到这点……”

　　明智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看照片。死者的钱包里除了20万现金和几张银行卡之外，还有一张高中棒球比赛的入场券，时间是7月26日，地点是神宫球场，座位是三垒侧。

　　“死者前一天去看比赛了。”明智陈述道。

　　田中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那天是西东京大会半决赛，他一定是去看不动商业高中的！不过三垒侧……我记得不动商业高中是一垒侧来着。”

　　“你很清楚嘛！”

　　“我儿子也在打高中棒球，他们学校在第三轮比赛败给了不动商业高中。说真的，不动商业高中是一支非常顽强的队伍，只要看过不动商业高中的比赛，会立刻变成他们的粉丝。”

　　“是一支很有人气的队伍呢！”明智说，“我们搜查一课的许多同僚也都为不动商业高中所倾倒。”

　　“是吧？果然高中棒球最有魅力了！”田中喜笑颜开，然而很快他的脸就塌了下去，“话说回来，吉冈当年可是明星高中棒球部的未来之星，谁能想到他的结局会是这样呢，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明星高中？我好像有所耳闻。”

　　田中说：“当年的明星高中可是名门中的名门，在名将斋藤执教期间，打进过十四次甲子园，取得四冠一亚三次四强的好战绩，被称为‘王者明星’。吉冈在初中作为全国亚军的王牌投手，在全国区十分有名，据说有五六十所高中邀请他，但他想去最强的学校，成为甲子园冠军投手，所以来了明星高中。可惜的是，他没能打出什么成绩，而且八年前还发生了那件事……”

　　“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明智问。

　　田中说：“八年前的夏季大会之前，媒体突然报道斋藤监督对部员施加暴行，部员重伤住院，引起了轩然大波。社会舆论疯狂批判此类事件，天天有一堆人给学校打电话抗议，还有人给学校寄恐吓信，说如果不开除斋藤监督，就要在学校投放炸弹。面对巨大的压力，队伍分崩离析，夏天的比赛也很快输掉了。在输球之后半个月，斋藤监督因为受不了压力自杀了。自那之后，明星高中元气大伤，优秀的选手都不愿意来，新监督没有一任能干超过六个月，成绩一落千丈，没几年就彻底没落，去年正式废部。”

　　“吉冈是八年前的那批部员之一？”

　　“是的，八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三年级。我很早就听说过他，以前还期待过他在明星高中投球的样子，谁能想到，我会以这样的形式见到他。唉……”

　　田中垂下头，发出深深的叹息。

　　“见证好的人生，或者坏的人生，或许是我们的使命之一吧。”明智推了推眼镜，“对了，和吉冈一起喝酒的那两人，和吉冈是什么关系？”

　　田中回答道：“当年吉冈是万众瞩目的新星，他们去明星高中采访过吉冈，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虽然吉冈没有在棒球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但他们依然保持一定的联系。”

　　“现场已经处理完了吗？”

　　“是的，昨天已经通知死者女友可以回去住了。不过她看起来非常害怕，也许还没有回去。”

　　“我知道了。田中警部，请你调查一下死者在被害前几天见过什么人、联系过什么人，我有预感，这点很重要。”

　　“明白，我这就去！”

　　“有任何进展请随时向我汇报。”明智说完，转头看向高远，“住吉，我们去案发现场。”

　　两人并肩走出警署，雨已经停了，空气潮湿得厉害。每呼吸一口，像是吸入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很厉害嘛。”高远露出愉悦的笑容，轻声在明智耳边说，“三言两语就拨开迷雾，为我洗清嫌疑，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顶着住吉的脸做这种表情，很违和。”明智瞥了他一眼，无情地打击道。

　　“你的嘴巴还是这么刻薄。”高远不恼不怒，反而一脸被勾起兴致的模样，“这起案子你怎么看？”

　　明智微笑道：“虽然看起来是激情杀人，但凶手马上能想到祸水东引的办法，他很聪明。我有预感，这是一起非常有趣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