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莛雨，被传奇（gl）》寿头

5、Chapter 5

　　向提供帮助的人道谢，向自我封闭期间拒绝接受好意的人道歉。

　　雷莛雨按照关世云所说，列好了需要打电话的名单。看着不算短的名单，她不禁咋舌。

　　不曾想这段日子以来，竟有那么多人传递过他们的善意，尽管这些人大多与卓雅宁有些或多或少的关系。

　　难怪关世云会带着意味深长又略有些嘲讽的笑，说她的那个病人并没有如她这般的好运。

　　依着顺序，将电话拨去，起初还有些紧张和忐忑。母亲听到她的电话哭了出来，她记得自己曾经是怎样恶声恶气地让她的父母不要再管她。母亲叫她回家来吃饭，她习惯性地说不，但犹豫了一会儿补充了理由，晚上关世云会来，又说好了过几天她会回家。母亲这才有些放心地挂了电话。

　　秦玫卿如她所料那般在电话里骂了她了一通，她坦然挨骂后拜托秦玫卿让打扫的阿姨早些来做饭，秦玫卿应了又骂了她几句，同样约她一起吃饭。她只好说，再约。

　　程悦没有像秦玫卿那般激烈，在她发作之前，雷莛雨及时说出了让她再雇个帮手，花店她占一半的决定。程悦在电话里说，“花吃”里少了雷莛雨，连花都有些萎靡不振。她只希望她回来和她一起卖花。雷莛雨却道，花开花落自有时，将花店郑郑重重地拜托给了她。

　　卓雅宁的父母、夏半、程思行、几个高中、初中同学的电话一一打去，道歉，感谢。从她们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对方的关切，是的，如果关世云问她，她的世界有没有崩塌。

　　她确确实实可以回答她，她的世界并没有崩塌。

　　只是，没有了雅宁。

　　没有了雅宁，这世界，哪里还会是原来的世界。

　　擦掉落下来打湿名单的眼泪……还剩最后两人了。

　　杨回。杨回她实在太应该感激。不过，她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雷莛雨想，等晚间关世云来了再打也不算迟。

　　最后一个电话是拨给汪绮媛的。汪绮媛是雅宁最好的朋友、闺中密友、死党，自雅宁去世后，她只打了几个电话。按照她的说法，在结束了米国的学业和琐事后就会回来。

　　雷莛雨想，按照雅宁的性子，应该会想要自己和她聊上一聊，如果可以还希望自己和她做一做朋友。听说那位从小被严格要求的汪小姐是个别扭性子的闷姑娘，朋友不多。兴许雅宁处还会有些那姑娘的东西要还给她或是要交给她。

　　联系不上汪绮媛，不过勉强算是完成了关世云交待的作业。

　　雷莛雨有些气闷。习惯了用酒精来填补无所事事，没有酒精的时候，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非常不自在。

　　就好像身体里住着一个暴躁的小人，时刻叫嚣着放她出去，放她出去。

　　雷莛雨只好在房间里挪着步，把脑子调整到思考时空旅行模式。

　　在现有的模式中，似乎□□的分子结构无法突破时空，这是不是意味着唯有摆脱形体才能来往于时空之间。就像关世云的那个病人。

　　她直觉关世云口中的病人该是个女性，隋朝人，那么她口中的前朝该是北周。

　　从书房搬出电脑来查。

　　北周宇文赟立了五位皇后，除了隋文帝之女杨丽华，其她几个都出了家。

　　陈月仪与元乐尚似乎颇受宠爱，两人同时间被选入宫中，被册封成地位相等的贵妃，之后又同时封为皇后。《北史》有记两人特相亲爱。这样应当算不上苦命。

　　周静帝宇文衍的生母朱满月身份地位不如她人，大了宇文赟十二岁，卒于586年，享年39岁。要说幸福也未见得幸福，要说苦命，一时也联系不上。

　　最后一位天左大皇后尉迟炽繁，史料记载她是尉迟迥的孙女，嫁于西阳公爵宇文温，在朝见皇后时被宇文赟逼而幸之。之后宇文温以谋反罪被宇文赟处死。这尉迟炽繁，十四岁被封做了皇后，十五岁上就出了家，因病而逝时不过三十岁。前半生短短十五年，便经历了这样的坎坷，有些虚伪的卫道者还把她视为祸水。相较于陈月仪和元乐尚都活到了唐朝，她如此短暂的一生该是何等的郁郁。

　　不知怎的，在默默念叨尉迟炽繁这个名字的时候，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了关世云的脸。关世云一笑之下宛若春风，只是平时看起来极为淡漠，似是看透世事，有时稍显凌厉。若是尉迟炽繁，该生得更为柔弱些许。有本小说将她描绘的极好，“一树梨花，粉淡香清。”本色清雅，又多几分妩媚娇柔，用梨花喻她，凭白生动，感觉十分妥帖。

　　诧异于自己的联想，雷莛雨拍拍脑门，尉迟炽繁是关世云病人的妹妹，与关世云没有关系，况且那病人到了现代，容貌该与旧时全然不同了。

　　雷莛雨长吁短叹的时候，阿姨利索地打扫完房间后做好了晚饭，按照她的要求，以素菜为主：咸菜豆瓣酥、清炒秋葵、凉拌黑木耳、清炒小白菜与鸡毛菜洋山芋汤，极为简单清爽的四菜一汤。从色面来看，阿姨的手艺不错。

　　阿姨前脚离开，关世云后脚便来，一天遇上几个偏执性人格障碍，饶是她精力充沛到下班也有些招架不住。雷莛雨一边汇报自己完成任务的经过，一边殷勤地替她倒水、盛饭，她受用之余不免犯疑，为何这人在短短几天内就已判若两人？

　　伤逝是假？她不信。已痊愈？那不可能。

　　还是眼角扫过沙发露出了端倪。薄毯、褶皱，关世云猜想这段日子以来她应当都在沙发上睡的觉。而卧室……除了那天阿姨打扫时是开着的，这几天都只见卧室门紧闭。

　　待雷莛雨洗了碗，关世云提出想去卧室看一看。

　　雷莛雨的表情瞬间僵在那里，双眼盯着关世云的脸显出几分敌意与审视来。关世云宛若不觉，只是微笑以待，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见她展开眉眼，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声，起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一进卧室，关世云就有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床头的墙上挂着两人的婚书、照片，委实别致而甜蜜。有一张照片里是两人和铃兰的合影，花与人皆笑得可爱。如果她所料不错，屋内一切与卓雅宁在时并无二致，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当看到床上放着的两套长袖睡衣时更是印证了这一点，每一件物事都好像传递着同一个信息，原先的主人随时会回来和之前一样生活。

　　“怎么都没有纪念雅宁的地方？”

　　雷莛雨道：“四处都是她的照片，处处都是纪念。”

　　“我指的是遗像。通常家中有人故去，不是总要放个遗像，上一柱清香，算是有个可随时纪念的地方嘛。”关世云说得直白。

　　雷莛雨后退一步，几乎要跳将起来。许久，她打开抽屉取出钢制项链，吊坠呈子弹头状，道：“雅宁不喜欢那样。这个挂件里，是托汪绮媛的父亲找殡仪馆的人弄出来的雅宁的骨灰。”

　　“你并没有随身戴着。”

　　“戴着意味着她真是再也回不来了。”雷莛雨苦笑着将项链挂上脖子，“关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

　　面前的人戴上链子的那一刻意味着她切切实实接受了这个无法挽回的事实。关世云却并不因她的听教而感到半分愉悦，这人脸上的苦涩充满着黯然神伤的无可奈何，坦诚到她几乎不忍相看。她见过许多人的许多痛苦，却没有一个能似眼前人这般使她有所触动。在觉知在这一点之后，她飞快思索着自己情绪的来由。一时寻不出结果使她小吃一惊，但面色如常，道：“你今天的作业是整理整个房间。把不用的用不着的东西都收好，该丢的丢，该送人的送人，该捐献的捐献。”

　　“为什么要整理房间？”是疑问也是抗议，并不那么坚定。雷莛雨大概也是知道些缘由的。

　　“听说过断舍离这个说法吧？”见雷莛雨点头，关世云续道，“断舍离的核心不在少买不在丢弃，而在于思考物品和人的关系。我能感觉到你的悲伤，我也知道你的人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创伤，我更清楚你为了走过这一段创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记得曾经看到过这么一段话，‘回忆就是这样的：即便是那些充满深情厚爱的回忆也概莫能外，好像脑子里有一种无意识的愈合过程，尽管我们曾痛下决心永勿忘记，但它依然能使创伤弥合。’人总是趋乐避苦的，身体也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你能做的只是顺应这样的功能。而这一点，恰恰是爱你的人希望看到的。

　　你的深情与爱和你的吊坠封印在一起，而你的伤痛终有一日会得痊愈。你首先需要做的是通过改变居住环境，改善生活面貌来改善你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但是收拾房间能帮你尽快进入这个过程。”

　　“用收拾房间来告诉自己，今后只有我一个人了吗？”

　　“只要你愿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雷莛雨忽然轻嗤道：“关小姐，你知道小说和电影最讨厌的地方在哪里吗？它们总是能够轻易用寥寥数语或者一句简单的话来交待事情已然过去了。可对于现实来说，这份煎熬确是一天一天地承受着的。无人可代，无时可避。”

　　关世云点头道：“我明白。”

　　这一句话倒是让雷莛雨听出她的感悟来，无端想起那个叫做尉迟炽繁的古代人。她道：“你病人的妹妹是叫尉迟炽繁吧。”

　　尉迟炽繁，尉迟炽繁。听到这个间隔久远的名字，关世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身影来，柔媚娇弱。

　　那时她苦修，与家中其他孩童不相往来。只有她阿姊阿姊的叫她。那时的她还不曾出嫁，脸上有着几分娇憨几分天真。

　　“关小姐……”

　　“是，是叫尉迟炽繁，难为你叫对了名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这一次雷莛雨没有顺手关上房门。

　　“铃兰的花语是什么？”关世云问得突然。

　　“幸福归来。”雷莛雨想了想，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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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阵子种过几棵铃兰，然后……
然后她们死掉了。
掩面而泣
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