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承》敏悦

59、伍

　　“刚才……你为什么要哭？”
　　“……”
　　停下，她在为自己刚才那样可笑的举动感到有点羞耻。
　　“小卓不见了。”
　　既然看都被看到了，就算吧！
　　小卓？
　　一时间，尉迟翀还没有意识到东陵茹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后来再仔细想想，原来是她弟弟。
　　“所以，你要我帮你一起找他？因为我熟悉这里？”
　　对方红着脸，缓缓地点点头，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听后，尉迟翀忍住自己，不让自己的嘴角抽搐起来。
　　不见了人而已，用得着哭得那么伤心么？
　　反正在这里又不会有人拐走他。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是他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但，他还是有话要和她说。
　　“我和你找他可以，你要和我交往可以。只是——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的情况下，请不要对我有任何深入的了解。”
　　不是他突然又改变主意或者是他的绝情，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和她说清楚。

　　她先是愣住，然后，才木然地回答到：
　　“知道了……”
　　没关系，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她说话已经足够了。
　　而且……感情还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然后……说说他是怎么不见了的？”
　　“我跟他之前在……玩捉迷藏……”
　　“哦。原来是这样。”
　　听后，尉迟翀也只是淡淡地应道。
　　“跟我来。”
　　然后很自然地拉起东陵茹的手，带着她走。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在尉迟翀眼中看来是没有什么。
　　可是，跟在他身后的东陵茹却不知觉地红了脸。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热，但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样。
　　该不会是受寒了吧？

　　“喏，找到了。”
　　在东陵茹走神之际，尉迟翀已经把她带到两棵不高的树前，指着搭在两棵树之间那网床上的小孩子说到。
　　东陵茹回过神来，看到周围的景色，不禁黑了一脸。
　　这里，不就是自己暂住的宫殿的小花园里么。而且，就不要说是这么近的地方了，并且还是自己刚刚走过找过了几次的地方。居然……居然这样也找不到东陵卓。
　　生气。
　　不仅是因为东陵卓，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不停地往地上看，一点也没有往上找的意识。
　　吸气，对着上面的弟弟大声喊道：
　　“小卓，你给我下来！！”
　　即使尉迟翀在自己的身边，这时她生气得也顾不上什么了。

　　东陵卓在朦朦胧胧之中听到有谁在叫他，然后揉了揉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茹儿……你好慢……”
　　看到是东陵茹，虽然是很高兴，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委屈。
　　“你自己爬那么高的地方，让我找不着，还说我慢？！你快给我下来！”
　　其实那不算高，不过，对于几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有点高了的。
　　要不是东陵卓有点武功底子，否则，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绝不会爬到那儿去。
　　“我……我下不来……我怕……”
　　不知是不是终于有人来了，此时，他终于把心里压抑的害怕全部都发泄出来，流出了几滴眼泪，害怕自己真的就这样一直在那里，孤独一个。
　　看到东陵卓那个样子，东陵茹自己也就泄气了，也生气不上来了。
　　“你在那儿别动，我这就过去。”
　　然后便径直冲向那里，爬上树。
　　“喂……危险……”
　　尉迟翀来不及阻止她，便看到她爬了上去。

　　他不明白，明明可以叫别人来帮忙的，为什么自己还要去？
　　而且，那样做不是很危险么？
　　于是，他对那样的她感到困惑，没有离开去叫人过来。
　　或者正确点来说，他看着她，已经忘了要做什么。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花了点儿力气，终于爬了了上去，然后爬过那绑着网床的树枝，伸出手。
　　“过来。”
　　丝毫没有理会自己那已经被弄脏了的衣服，只是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然后就是东陵卓慢慢地爬到网床的一端，犹犹豫豫地伸出手。
　　等到他离开了网床，她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看着那样的她，尉迟翀不禁出了神。

　　“好了，你应该会怎样下去吧。”
　　东陵卓摇摇头。
　　“你怎么会上来就不会下去呢？”
　　面对着那样的东陵卓，东陵茹只感到无力。
　　“我一个人怎么能够……”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感到有点不妙。
　　因为她感到，那条支撑着他们两个的树枝正在开始被折断！
　　“你先下去！”
　　东陵卓疑惑地看着她，他刚才不是说了不会下去了么？
　　“快点！！”
　　被那样地吼着，东陵卓犹豫地越过了她，抱着树干。
　　“快下……啊！”
　　她没有想到，树枝竟然这么快就被折断。
　　没有想到，就这样掉下去后，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不过，幸好小卓没有事。
　　但是，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呢……小翀。
　　她在心里叫出了她想要叫她的名字。
　　在落下之前，她看到了她喜欢的公主殿下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噗！”
　　咦？一点也不痛？怎么回事？
　　她慢慢地睁开紧闭的双眼，然后便是对上了东陵晟有点吓到的双眼。
　　原来自己落在了自己爹爹的怀里。
　　难怪会觉得地面为什么会那么软，自己刚刚还吓得闭上了眼呢。
　　“爹……？”
　　奇怪，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东陵晟叹了口气，把她放下。
　　之后，她看到的就是东陵卓哭着走过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喊着“爹”。
　　然后，她又很自然地向尉迟翀的方向望去。
　　是一脸已经放心的神情。
　　然后再抬头看向自己的爹，一脸的疑惑。

　　东陵晟一手抱起两个孩子，说到：
　　“幸好我来得早，不然你们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真是吓死我了。”
　　东陵卓趴到自己的爹的怀里不停地哭着。
　　而东陵茹却很坚强，没有哭出来，即使是经历了刚才那样惊心的事。
　　只是呆呆地看着东陵晟，问到：
　　“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后，东陵晟才想起什么来，转身向尉迟翀说到：
　　“刚才我在找你，然后就看到你带着茹儿来到这里了，所以就跟过来。”
　　“那，叔叔是为了什么才找我的？”
　　尉迟翀冷静地面对着眼前的情况，平静地问到。
　　“紫柔她……你娘她……要生了……”
　　听后，尉迟翀的脸色都变了。
　　慌忙之中，只说了一句：
　　“谢谢叔叔的告知！”
　　然后离开。

　　“爹，放我下来。”
　　“？”
　　东陵晟疑惑地把她放下。
　　“我要和公主一起去。”
　　然后便拔腿追向尉迟翀。
　　因为她看到她的脸色有点不好，于是便担心地追过去。

　　——惜凰宫——

　　尉迟翀喘着气，来到惜凰宫前。
　　他吁出的气，遇到了寒冷的空气，便也成了白雾。
　　“咳咳咳……”
　　由于他快步地跑过来，此刻停下来有点适应不了环境，便咳嗽起来。
　　但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着宫人门频繁地进出，每个人都在一边紧张地等着。
　　自己便也紧张起来，非常的担心。
　　他以前听说，生孩子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如有什么不好，会是失去生命的。
　　虽然那个时候自己听了不以为意，但是现在却非常在意了。
　　他不想失去弟妹，更加不想失去母后……
　　这样忧虑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被抱起。
　　“父王……？”
　　是尉迟卫抱起自己，同时也是一脸担忧的脸色。
　　“父王……母后没有事吧……”
　　“你母后一定会没有事的，还有你期待的弟弟。”
　　他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嗯！”
　　“所以，我们就再等等吧。你当初出世的时候我也只是这样等着，没能做上什么。”
　　“原来父王也有做不到的事啊……父王，把我放下来吧，我要自己等着。”
　　“好。”
　　然后便把儿子放下，一起等待。

　　“公主！”
　　东陵茹？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尉迟翀自然地转身，看着她向自己跑来。
　　她喘着气向自己的父王问了安，然后再向自己问到：
　　“我也来这里看看，可以吗？”
　　怎么是问我？
　　没有回答她，他只是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尉迟卫。
　　尉迟卫微笑着点头。
　　“嗯，可以。”
　　其实他有个疑问，为什么她会跟着自己来。

　　“公主，我们能够聊聊吗？”
　　他微微点头。
　　“我想知道，刚才你为什么会知道小卓会在那里。”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是想分散自己的心思，不多担心么？
　　“只是因为在以前看到过别人玩那个游戏的时候，总有人藏到那里而已。”
　　“那公主你有玩过吗？”
　　她锲而不舍地问着，却没想到这个问题触碰到了尉迟翀心里的某一部分。
　　“……没有。”
　　因为他没有任何和他一起玩耍的玩伴。
　　听到她那样的回答，还有脸上面无表情，东陵茹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
　　于是便转了个话题。
　　“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也遇到像公主你现在这样的情况，那个时候是小卓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看到的也像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吓得我都不禁哭了。很怕很怕娘就那样去了……甚至想过，宁愿不要弟弟就好了，只要我娘还在就可以……”
　　“！”
　　尉迟翀惊住，没想到她会那么想，竟然有想不要弟弟。
　　那么，她刚才为什么……
　　“后来，看到小卓终于出世了，而我娘也平安无事，自己便也安心下来，谢天谢地。而后，看到了还是婴儿的小卓，很小，很小，很脆弱，仿佛不小心就会夭折似的。然后，我问我娘，为什么那么辛苦，还要把弟弟生出来。你知道我娘说什么吗？”
　　尉迟翀摇摇头，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说因为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是心疼他，爱他的，即使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他夭折。然后，她又说‘茹儿，你已经是姐姐了，要帮爹和娘好好地照顾弟弟’。听了之后，我不禁觉得自己很龌龊，竟然有那样的想法。即使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不懂得那么多，但是，我还是会为自己有那样的想法感到羞愧。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地照顾他！”

　　听后，尉迟翀的疑惑解开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她刚才才会冒险去救东陵卓，而不借助别人的帮忙。
　　因为那是她的责任。

　　皇上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东陵茹的头，说到：
　　“茹儿真是个好姐姐。”
　　然后，东陵茹便不好意思，却又夹杂着点生气地说到：
　　“可是，小卓到现在都没叫过我一声姐姐……”
　　“没事，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叫你姐姐的。”
　　“希望如此……”
　　“哇哇哇——”
　　此时，室内传来了一阵婴孩哇哇的哭声。
　　然后便看到御医欢喜地走出来，说到：
　　“恭喜皇上，皇后生了一名皇子，不，应该是太子殿下。”
　　“我这就进去看看。劳烦你了。”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进去。

　　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在东陵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见了许多人了。
　　只剩下，尉迟翀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你……不进去看看吗？”
　　照理来说，她应该会进去看看的呀，为什么她还留在这里。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又一次地让她出了神。
　　只见，尉迟翀第一次在她面前绽露出了笑容，对她说了句：
　　“谢谢你，小茹儿。”
　　然后，她便也进去了。
　　只剩下东陵茹一个人红着脸，呆呆地站到那里。

　　她刚才叫我什么？
　　小茹儿？
　　我有听错吗？
　　不，我没有听错。我的确是听到了！
　　这……代表，她终于真正地接受我了吗？

　　之后，便看到东陵茹总会去找尉迟翀，
　　甚至说，她缠上了她。
　　第一次，她欢喜地对她说，小卓终于叫她姐姐了。
　　然后，尉迟翀微笑着说了句：
　　“是吗？”
　　以后，只要有时间，她便会跟着自己的父母来到皇宫里找她。
　　因为想要多看到她的笑容。
　　因为自己总会被她的笑容吸引。

　　有一次，她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把公主当妹妹看，会很好地保护她。
　　宫里的人，大多看到东陵家的大千金后，也总是笑着摇摇头。
　　没有说什么，没有说她不识礼节。
　　反而还有人说，幸好有了她，公主才会打开心扉。
　　无论是什么时候，公主遇到东陵小姐，总会是笑得最开心、笑得最多的时候。

　　•••

　　看着眼前越烧越旺盛的火苗，想起以前和她那些种种的过往。
　　苦笑。
　　原来一开始对对方有兴趣的是她。
　　但是，第一个喜欢对方的却是他。
　　有什么办法呢，从初遇的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发觉自己每一次看到她，都对她产生了不同于对其他人的想法。
　　再到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喜欢上她了。
　　可是现在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有可能么？
　　甚至是再做朋友的可能。

　　收拾起包袱，走出山洞。
　　星空下，一片安宁，一个人也没有。
　　现在离去，或许是最好的时刻。

　　以后，尉迟翀还是尉迟翀。
　　但是，却再也不是那个只对东陵茹一个特别的尉迟翀。
　　对她的那份情感，还是埋在心里的最深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