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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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苏半蕊用过了早膳，安排了家事才坐车赶到萧家。即便如此，上午也已经过去大半了。萧府的下人见到是她，立马就让了进去。带着苏半蕊到上房里的偏厅处坐着，又给她上了瓜果和香茶。
过了一个晚上，苏半蕊也不如昨夜那么着急了。甚至，还淡淡的有些犹疑，等见到半夏的身影出现在房里的时候，她立马就起身迎了过去。
“姐姐！”苏半蕊的脸上难得染上如此明快的笑意，“阿妩和阿晋呢？姐姐怎么自个就先跑出来了？”
苏半夏不紧不慢步子款款，对于这个小了自己五岁的幼妹，她向来疼爱有加。见苏半蕊难得稚气的扑过来，她也不躲，只是噙着笑捏了捏妹妹的手，噌道：“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收敛，还当个孩子似的。”
苏半蕊听姐姐这么说她，只笑着不依。“姐姐，阿妩和阿晋呢？快让他们出来，姨姨给他们带了不少好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就示意下人把东西都抬上来。
“你先不忙活。”苏半夏没好气的压下了她，她这个妹妹就是这样，平日里若是没有她在，一准一的能干晓事长袖善舞，可是一见了她……哎……“阿妩和阿晋都跟着他们父亲出门去了，今日难得休沐，文昊带了他们去灵沼①玩，怕是要过了午膳才会回来。”
苏半蕊听了一愣，心头闪过许多旧事，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那厮……我是说姐夫他，待阿妩、阿晋倒是用心。”
苏半夏正吩咐着下人午膳时多准备些苏半蕊爱吃的饭菜，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得笑道：“去灵沼的事他都应了两个小的快一年了，如今才腾出空来。若不是阿妩昨晚上闹得他头疼，怕不知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也就你，竟还夸他。”
想着她小外甥女的活力程度，苏半蕊忍不住笑道：“阿妩昨夜里闹了？是捉虫撵鸭了还是上房揭瓦了？”
“亏得你还笑得出来！这丫头真是像极了你小时候！”苏半夏叹气，“连我婆母都说，我和文昊这么循规蹈矩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一个丫头来。原来，竟是像了你这个姨！”
苏半蕊不服气，萧文昊那厮小时候也叫循规蹈矩。他有次都差点烧了她的发辫！苏半蕊撇撇嘴，不屑在姐姐面前戳穿他，好似那人在姐姐面前向来是极乖。这便就够了。他若是敢欺负姐姐……苏半蕊握了握拳头恨恨地想。
苏半夏刚挥退了下人，正奇怪半蕊怎么突然不出声了，一抬头却见到她咬牙切齿磨刀霍霍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想什么呢？这么穷凶极恶的。你一大早来寻我就为了看阿晋和阿妩？那怎地也不派人事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将他们留在家里等你啊。”
苏半夏的笑如牡丹花开大气雍容、温婉端庄，尤其在被岁月磨去了青涩的少女痕迹之后，这些年愈发倾城。苏半蕊看着，怔怔想着。
“不，我是为父亲昨日朝上之事而来。”苏半蕊看着姐姐恍然的眼神哂笑：“昨日我急了一夜，只想着要来寻了姐姐一起回去劝父亲，奈何到了现在却又不忧心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苏半夏摆好了茶盏瓜果挨着半蕊坐下，她们姐妹俩已好久没有时光能这样亲密的挨着聊天说地了。苏半夏素指纤纤的将茶过了三巡，递与半蕊笑道：“这事昨日文昊也与我说了。说起来，他倒是与你一样，急巴巴的当时就拖着我想要回家里去，好说歹说的才被我劝了下来。等到今日一早，他又急着催我，还是阿妩哭闹个不停，我又哄他说今日定会带着你一起回去。他虽是女婿，可朝中无权，添一个他多个人忧心罢了，再说，爹爹何曾听过他的。”说到这，苏半夏捂着嘴笑了一歇。
苏半蕊听着，想到苏相大人平日里对待萧文昊那严师看顽石似的眼神和态度，也不禁失笑：“姐夫也是一片赤子之心。”
苏半夏闻言也是跟着一叹：“是啊，难得他有此心。只是此事却不是他可以去劝的。”洁白的面容闪过一丝愧疚和没落，在感受到妹妹看来的眼光时又将这些情绪收敛的一干二净，“所以我硬逼着他，让他带阿妩、阿晋去灵沼了。”
苏半蕊笑着点头，就这话题接过：“说起来，近日灵沼新添了一双食铁兽②，那黑白分明的小模样，简直可爱死了！看得我都手痒痒。想来阿妩、阿晋他们应该会喜欢。只是那一双小兽个还太小，说是孱弱的很。”
“哦？灵沼园里新添了食铁兽？”苏半夏笑意盈盈，食指点着半蕊的鼻子，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长姐般的宠溺。笑道：“你已经去看过了？当真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就拦不住你的腿。”
“姐姐~！”苏半蕊被半夏说得羞红了脸。不管她觉得自己有多老多沧桑，在姐姐眼里她似乎就没长过。这让她这个项府当家夫人好难得又羞赧了一回，半晌才记得捡起最初的话问：“姐姐当真就不回去看看爹爹？”
苏半夏品着今年新上的碧螺春：“不去，老头子已经决定了的事我们只管支持就是。没地去了反倒添老头子伤心。”说着，她又给半蕊斟了一杯，道：“人老了就变得多愁善感，近两年是愈发严重了。我才不去看他的眼泪汪汪，你也不许去。”
苏半蕊抿着唇偷笑，她不是第一次听姐姐这么说爹爹，可是每次听来却还是觉得忍俊不禁。手握一方重权的苏相在姐姐眼里也就是个爱甩萌的顽固老头。“姐姐不去，我不去，回头爹爹又该生气了。”
“气什么？他两个闺女如此贴心，他想做什么都依着他。他竟然还敢生气！他此番自说自话的上书为裴老将军解围，我们就不该生气！？”显然，苏半夏不止生气，还气得不轻。
“解围！？”半蕊却是从姐姐的话中听得一惊。爹爹上书不是弹劾裴老将军吗？姐姐怎地说是解围？
苏半夏看着妹妹这般又是一叹，这个妹妹平日里虽也够聪慧，于这方面却总是有些欠缺。毕竟，一个女儿家，能掌一家之舵已是极慧，又何苦要求她懂得更多。慧极必伤，有些事，不懂反倒是福气，更遑论平日里还有爹爹与她在呢。
这样想着，苏半夏便将裴老将军现今如何被陛下高位架着，如何进不能退不得，眼看着再过几年便是功高震主死路一条的处境一一与半蕊说了。半蕊较之父亲和姐姐虽然有些平庸，可到底还是聪慧的，结合惠帝登基之前，苏裴两家与景帝的关系，立时便想清楚了个大概。这一明白，却不由得有担忧变成了惊吓。
“爹爹他竟然！”苏半蕊一下就惊得站了起来，爹爹他怎么能做这种事！若是被惠帝陛下发现了……
“半蕊。”苏半夏见妹妹只是惊恐的站在那里，眼睛里闪过许多内容却是看着她一个字也不往外吐，到底放心了些。伸出手将她压着坐下，一手指了指上面：“那位的心思可是不好随意揣测的。其实此事便是日后看来，爹爹这一本参得也没甚不妥。那老头子只得我们两个女儿，他的香火在我们这也算是彻底的断了。而我们又早早的都嫁了，如今这老头子行事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我瞧着，他是不想有个善了了。”
苏半蕊听的姐姐的话又要惊得跳起来，又被苏半夏轻巧的压下，整个人伏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头子想做什么我们都随他去。他前半辈子为了我们挨的辛苦，如今我们都大了，不该再成为他的负累。他想去陪娘，想做什么，我们都依他。左右他便是烧成了灰，我们姐妹也会好好把他拖回来与娘亲同葬了，每年清明扫个墓……”说到这，苏半夏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恨恨的从后槽根吐出，“也好随了他的心意！”
姐姐……！苏半蕊这下子是真正的被惊到了！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被姐姐忽忽悠悠的劝离了萧家，又忽忽悠悠的回到项家后都未曾恢复。
萧文昊父子三人在过了午时没多久就回了萧家。苏半夏诧异的望着兴致勃勃出门却恹恹回来的夫君：“你们三人用过午饭没有？”
萧文昊一面命人带了姐弟两个下去梳洗，一面回道：“用过了。在回来的路上去了富贵楼，阿妩阿晋都喜欢那里。”眼见府里的下人都服侍着两个小主子下去更衣了，萧文昊吸了吸鼻子沮丧的踱到苏半夏跟前，“阿姐，我好像病了。有些难受。”他自小跟苏半蕊是同窗，又从来喜欢欺负她，每次半蕊逃到半夏跟前他都是这样讪讪的跟着半蕊叫阿姐。如今，即便两人已成了亲，有了阿妩和阿晋，他依旧习惯在没人的时候称苏半夏阿姐。而半夏也习惯当他弟弟一般照顾。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带着孩子们疯有些热着了，回来的路上便觉着有些不舒服。萧文昊也警觉，不动声色的就将自己和孩子小心的隔离开，此刻回来见到半夏，竟像着小时候一般卖起乖撒起娇来。
“阿姐，我定是风热了。难受……”萧文昊本就生得白净又面嫩，从小自己便知道依他这样的面相凶悍不如撒娇好用。是以，每每有什么想要的他只管撒个娇卖个乖，通常便都能手到擒来。他这半生便只对苏半蕊没这么做过，不但没有卖过面相，反而还常常的欺负她，让她厌恶了自己……
萧文昊想到这里，更加自暴自弃：“阿姐，我要吃药。让人给我煎最苦的药来，我吃了好早些好。让奶妈们对阿妩、阿晋用心着点，别把我的病气过给他们。”
苏半夏一听他说自己病了便命人去请了疾医过来，这时又见他埋着头要吃最苦的药，不由得笑着劝道：“虽是有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也不是非要苦药才是良药啊，也要对症才好。你别闷着，让我看看，怎出去了一会就病了？这么严重？！”
萧文昊缓缓将闷着的靠枕拿开，见苏半夏真的摊手过来，忙躲开道：“现在还未发出来。不过我已是了感到有些征兆，姐姐别过来，等我过会喝些药将它压下去了再说。”
“你这……怕我过到你的病气不成。”见萧文昊始终躲着她，苏半夏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自己也说了，是不小心吹的风热，哪里就能过到我了。快过来让我瞧瞧，可头疼？”
萧文昊不好意思的看着苏半夏，这次总算没有再躲开。说到底，他们两人的这对夫妻从婚后起便一直都是和和睦睦也相敬如宾。萧文昊当半夏姐姐敬着，而苏半夏也自当文昊弟弟一样爱护着，两人人前人后都很和睦，下人们也都觉得两个主子真真相亲相爱很是和美，却不知他们是真的相敬如宾。相、敬、如、宾，当真将对方当宾客一般的远远敬着，从未有过半点真正夫妻般的亲密。
而若不是有一次两人都喝伤了酒，也不会有现在的阿妩和阿晋。只是，即便有了阿妩阿晋，这夫妻俩的关系似乎也在两人刻意的保持下，依旧相处的和睦如姐弟一般，未再踏入过亲密区。
“没事，等用过两副散热的药后，你就能好了。”苏半夏笑着拍了拍萧文昊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的躲着我，我不会被你传染到。”
萧文昊闷声闷气的应声：“可是阿姐这两天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体质会变差的，过去半蕊就是这样……”
听他这会又提到半蕊，苏半夏忍不住又笑着拿手指戳他：“你就只敢在背后念她。每次半蕊过来，你都要循着由头躲开。怎么，不敢见她？你当初求皇上下旨的勇气哪去了？”
萧文昊白净的脸庞涨得通红，眼中渐渐泛出惭愧来：“阿姐你快别说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这件事……还连累了阿姐你……”
看着萧文昊懊恼得眼中蓄泪的模样，苏半夏忽然不知该从何劝起。她沉默了一刻，却是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阿妩和阿晋或许午觉快醒了。我去看看，他们醒后看不见人会哭的。”
萧文昊少见这样面色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半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了：“阿姐……”
苏半夏摇了摇头，转身走了。素来稳当的她连步伐都有一丝混乱。她从来不敢想的，那些过去那些曾经，她早就把它们掩埋了。如今却突然发现，原来那个曾以为穷尽一生她再也够不到的人，及与他有关的事，却依旧离她那样的近。近到足以颠覆她全部的生活。
裴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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