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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个人的车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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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一个人坐在微冷的候车室里,曼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想想自己走过的路,好像已经很久都是这样一种状态了:一个人候车,一个人出站;没有人接,也没有人送。
拿出手机才发现有几条未读信息,一打开全是好姐妹叶陌的。先是几条打听进展的,接着又是关切询问怎么不回信息的。再一次,曼华深深感慨:原来,最关心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朋友和姐妹。
“站在陌生的城市,突然觉得这样迷茫,我不知道是世界变得太快,还是我一开始就错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不是我们被人嗤之以鼻的真心注定了会被辜负我很好,只是一言难尽,再聊。”
按下发送键后,曼华打开包包,本想收起手机准备上车的,却再次看到了昨晚电影院收到的两只纸鹤。曼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给张阳发了一条信息:
“我走了,谢谢你给了我二十四小时的期待和温暖。祝你幸福,再见了!”
是谁说,人生,很大部分取决于,遇见谁。
有时会想:倘若在最不设防的年纪,我们遇见的那个人能更懂自己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呢?又或者,假如在经年后的某个被打动的午后黄昏,彼此能更懂珍惜一些,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尴尬?
可还是要感谢那些相逢便笑脸寒暄的人,谢谢那些笑容,让我们看不清那些年、那些心。原来,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可是,要在心里最深刻的地方,去珍惜,就很难。原来,我们都在以爱之名,却从未,真正触碰过爱情。
这样想来,我们是不是,可以释怀,然后,依然——相信爱情……
站在嘈杂的人群中,曼华忽然感到自己内心有一阵风呼啸而过。而自己却像一只落叶一般,在风中摇摇欲坠,那样孤独。没由来地,曼华很想任性一次。于是,她拨通了张小蛮的电话:
“亲,明早八点不睡懒觉行不?哀家需要你。”
电话那头明显感受到了曼华语气中的疲惫与失落,所以什么也没问地便直接答应了:
“好。我八点在出站口等你。你……没事吧?”
听到好姐妹毋庸置疑的声音,曼华只觉得无限伤感,却不愿多言,仅仅简单地答道:
“我没事,放心吧。我挂了,明早见。”
挂完电话,曼华才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点点灯火在心底默默说了句:蛮蛮,对不起了,我只是想在出站口那一大堆接站的人中看到有个人对我挥挥手。
说起电话那头的张小蛮,曼华带着笑意陷入了回忆。
曼华一直都对两人的相识感慨颇多,因为她们既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乡,最近的关系也只是同院。按理说,这样两个女生在大学里成为朋友的几率小到几乎为零,可两人还是因军训时的一场意外挑战赛有了交集。
直到此刻,曼华依然清晰地记得初入大学时同学们有些土冒又有些萌呆的可爱模样。郁郁葱葱的年纪对什么都不服气,又有足够的勇气和戾气去证明各种可能,所以大学校园才有了各种各样旁人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比试和挑战。当初的当初,稚嫩懵懂的我们并不能参透生活的深意,却还是愿意用一种原始的冲动去完成那些看起来毫无益处的过程。而那些过程的意义终究有一天会浮出水面,让我们恍然惊觉:原来,生活早已为每一个结局埋下了伏笔,只是当时的我们并不自知而已。张小蛮与曼华的相遇亦是如此。
军训刚开始的某个下午,天气燥热的连黝黑的教官都受不了。两个练了几十遍齐步走的方队因为同时选择了一片树荫而相遇了。席地而坐之后,因无聊而引发了一场寻不到源头和理由的挑战赛开始了。其实即使是在当时,曼华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由哪边先提出PK唱歌的,总之有人提出来就必然有人应战。男生比完之后又有人嚷嚷着女生比。曼华学的是工程,整个专业总共才六个女生,结果推来推出出去应战的名额竟落在了曼华头上。
那天曼华用有些微颤的声音唱了一首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这首歌在七年前的校园特别流行,可能是因为符合刚进大学自诩“化茧成蝶”的大一新生有些傲娇又有些自恋的心理,总之每个校园女孩几乎都相信自己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那天对方方队派出的人正是张小蛮,很意外的,她也选择唱这支歌。两人比拼唱同一首歌,这也算是最公平的PK赛了。那天女生组赢的人是张小蛮,可曼华输得心服口服。
张小蛮是那种很大方的女孩,不怯场,声音洪亮而高亢,唱出了一种像朝阳般的精气神,很有感染力。更难能可贵的是:自此以后,她竟然当曼华为朋友,每次路上偶遇都会热情地打招呼,偶尔还会去曼华寝室串串门。刚开始,曼华对这种有些人来疯的自然熟是有些抗拒的。只是慢慢地,好像是被张小蛮的那种热情和豪爽所感染,两人终于交了心,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
毕业以后,大多数人都离开了这个闲适的江南小镇。大家都扎堆似的往一线城市钻,有一波去了帝都,有一波去了魔都,还有一波去了羊城、鹏城,而最后一波则留在了原地。很巧的是,曼华和张小蛮同时属于留下的一波。
张小蛮是本地人,三年前选择了保研,今年六月毕业,三月便毫无意外地考进大学旁边的专科做了一名教师。人生的轨迹严丝合缝的不留一点缝隙,每一步都走得那样铿锵有力、理所当然。曾经有一段曼华甚至觉得张小蛮就是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只是比金钥匙更让曼华艳羡的是她含着的是一张地图。从一出生起,地图里就早规划好了她此生的轨迹,她的人生没有意外,没有岔路,没有青黄不接。可直到两年前曼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不存在毫无意外的人生。张小蛮也不可以,因为卢苇便是张小蛮此生避无可避的意外。
第二天清晨,随着人流缓步出站的曼华大老远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张小蛮。依然是熟悉的格子衬衫配牛仔短裤,站在人群中并不是很显眼,却还是被曼华一眼便找到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张小蛮正好也看到了自己,她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中的鸭舌帽算是打招呼。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会有人来接站,可当曼华看到张小蛮顶着一头厚重的波波头对自己挥着帽子时还是有些激动。走近的那一瞬,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很不自然。好在张小蛮好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反倒是曼华看出了蹊跷。
她一边盯着张小蛮小白兔似的眼睛一边挖苦道:
“呃,早知道让你接个站都能激动成这样,打死我都不会将这股矫情气放出来。”
“我去,得意什么啊,不是为你。”
“哦,明白了,又分手了”
“哎呀,先别说我啊,你丫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私奔未遂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来接我了我就痊愈了。说你吧,小白兔!”
“哎呀,我坚持不下去了,这次果断分了。”
“哦。”
“你这什么反应啊”
“呃。”
“干嘛,你不要劝劝我啊?”
“你不是坚持不下去嘛。”
“那……你不要主持一下公道,骂骂那臭男人啊!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咦……打住,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哎呀,你还带劲了呢!我从昨天打电话等你等到现在。熬过漫漫长夜又熬黎明前的无边黑暗,你这见了面好坏话都不说,是几个意思啊”
“呃,看你这猴急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吧。”
于是两人打了个的去了常去的咖啡店坐下来接着聊。
“说吧,这次又是怎么了?”
“还是之前的问题啊,我觉得他厌倦了,不爱我了。”
“张小蛮同学,我第N加一次友情提示:一把年纪了,请不要张口闭口爱不爱的了,说具体的!”
“我也说不上具体的,就是冷战啊。他好像特别喜欢而且很擅长冷战,这方面我真不是他的对手。你知道的,虽然只有三个小时车程,但我们终归还是异地啊。异地本来就难,他还老这样不给个痛快话,你说谁受得了?反正我是受不了,谁受得了谁受去!”
“就这啊?”
“对啊,这还不够分手么?”
“呃……”
“别装了,快说!烦着呢!”
“你自己有没有统计过,这是你第几次说‘受不了’?”
“这次不一样嘛,‘最后一根稻草’听过没?这就是!”
“就这整句话都听过不止三遍。”
“你有完没完!我都快烦死了你还开玩笑!”
“那我问你,你跟他冷战最长纪录几天?”
“七天,不,八天!”
“这么肯定?”
“那当然,每次冷战我都是度日如年,最多坚持一周。有一次破纪录了,八天,可最后还是我先认错服软的。”
“那好,这次你忍两周试试,如果两周之内他不找你,那我再和你一起痛骂他一顿,然后彻底翻篇!”
“呃……万一我没忍住怎么办?”
“没忍住你就打电话我,我去把你打晕就没事了!”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我的事搞定了,你的呢?不说说么?”
“没什么好说的,生活已经狗血到让我无力吐槽了!”
“呃,不想说不强求。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发小,绝对靠谱!也让你狗血的生活回归下正常。”
“谢了,还是等我把一身的狗血擦擦干净再说吧。主席说过:‘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