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曦雨》丹眼皮

18、谁的浮生之回忆

　　习建辉一觉醒来，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无奈头疼的厉害。一向酒力不错的他为什么昨天喝醉了，这段时间他一喝酒就会醉倒，难道真是年纪大了吗？

　　他记得上一次喝醉酒是在墨涵的订婚宴上，那天也只不过喝了几杯酒而已，便醉的不省人事了。还是司机李叔死扛猛拽才把他送回家，后来听妻子说他当时耐着饭桌不走，非要跟萧辰拼酒，说自己还能再喝几杯。想想在两家人面前简直颜面扫地，这叫他以后如何抬得起头，幸好也只是这两家人，如果按照原计划请了各界的人，他这一行为准会在第二天光荣的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网络点击率蹭蹭的往上蹿，这叫他怎么面对公司上万号人呢？

　　当全部的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太高兴而喝醉了。只有他知道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孩子们的事情早在10年前就已经激动过了，现在只是更加放心了而已，因为事情总算订下来了。对习家跟萧家都是一种安慰。

　　很长时间没有想起她了。是的，他想她了。如不是孩子的婚宴勾起了他的记忆，他恐怕要将她忘记了，他真是该死。

　　曾发誓这一辈子非她不娶的那个女人。他邋遢着拖鞋从里屋一直都到书房，在书桌边坐下来，这个房间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桌子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灰。

　　他早书桌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这个本子还是她送给他的。他记得那天她笑嘻嘻的从外面跑进来，双手放在后背，她调皮的让他先把眼睛闭上。数到三下时一睁眼，便看到这个本子，是她心仪已久的笔记本，带锁的那种。

　　“把我们的快乐都锁进这里，等我们老了再倒回来看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要记录下来。好吗？”她俏皮的对着他笑。

　　他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重重地点点头。

　　翻开来，里面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已经有些泛黄。照片中的女孩儿扎着两根麻花辫，在阳光下一甩一甩的，直接甩进他的心里。看着照片，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他们出生在动荡的年代，那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他的爸爸以前是个收藏家，爷爷的爷爷是朝廷中当官的人，用现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他们是贵族之家。家境殷实。他的爸爸由收藏家改为拍卖家，到了他这辈，直接过渡到企业家，索性自己在企业家里也算是佼佼者，算是没给祖宗丢脸吧。

　　她是普通人家的闺女，父母都是钢铁厂的普通工人。她因为唱的一首好歌，总被当地推荐到处商演，但从来没收到过钱，只有一些粮票，油票，还有其它的一些票，反正都是吃的。在那个年代，能吃饱穿好，就已经算是中层阶级了。

　　他们是在一次商演时互相多看了一眼，从此以后便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照片中的她站在一片油菜地里，穿着白色长裙，两手翘起麻花辫，淡淡地笑着，纯净而美丽，仿佛落入凡间的天使。

　　看着这张发黄的照片，他的眼眶湿了。拿出放大镜来，看得更仔细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是26年了。他想起他们一起在油菜花地里，在没有任何证人的情况下交换了信物。她把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摘取中间部分送给他。他用油菜花的叶子绕成了一个指环，戴在她手上。她笑着说这是她见过最美的戒指。他们在油菜地里磕头，向天发誓一辈子在一起。他们把这种行为称作结婚。那天晚上，他们抱在一起，滚在一起，最后做出了最不可饶恕的错误的事情。

　　半个月后，他因为事业上的事情要离开了。临走前，她来送他，他抱着她说他一定会回来娶她的。她跟在火车的后面跑了一段又一段，跌倒了爬起来接着跑，跌倒了爬起来再跑，直到火车消失不见。她的泪水也哭干了，流尽了。

　　3个月后，他结婚了，新娘不是她。是现在的妻子，赵若環。
　　他对不起她，辜负了她。因为他的母亲以死相逼让他娶了现在的妻子，赵若環。他的事业因为投资失败，陷入危机，而赵若環的父母恰恰能让他江山再起，他是不得已的才这么做的。

　　他不希望她能原谅自己，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妻子赵若環虽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但也高贵大方，说话办事妥当，家里家外都尽心照顾，结婚多年，两人仍是相敬如宾。两个儿子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大儿子习墨涵，一表人才，潇洒倜傥，做事干练，稳重，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小儿子也乖巧懂事。这一生他无所求了。

　　他从未欺骗过妻子，他感激她。但唯独这件事，他想自己保留着，因为这是属于他跟她的。是对逝去的青春的祭奠。

　　“建辉，你在里面吗？”赵若環敲了敲门。

　　“在”。他连忙把本子合起来，因为紧张，连照片露出一个角都不知道。

　　赵若環推门进屋，“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段时间醉了好几回了，上次是因为儿子的事情，你这身体可经不起折腾啊，你忘了自己得了脂肪肝了，这病可不能喝酒的”。

　　习建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摸着脑袋看着妻子，随即搂着她的肩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下次会注意的”。

　　出门时赵若環扭头见书房里的灯忘了关上，“你等我一下”。转身回去关灯。台灯就放在桌子上，她看见了那个本子，也看见了露出一个角的像是照片，又像是卡片样的东西。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是一张照片，而且这张照片对丈夫很重要。

　　回到房间拴上门，拉了灯，习建辉睡了。赵若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丈夫为人正派，慈爱，对她百般照顾疼惜。尽管这样想，她还是睡不着。

　　她等待着丈夫能把这张照片亲自翻开给她看，讲述这一切。终究有一天丈夫会告诉她的，她坚信。

　　习墨涵又一次来到烧烤店，这次他不是来吃烧烤的，也不是专程来喝酒的，如果说喝酒酒吧会更有气氛一些。他这次来是在等林修，他知道林修一定会来的。

　　过了一会儿，林修来了。

　　“我们能谈谈吗？”习墨涵走进一些说。

　　“谈什么？”林修侧过身子，跟习墨涵保持点距离。

　　“你是不是爱萧妍？”

　　林修不说话。

　　“你不能总是把事情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吧，这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作为。如果你爱她”。习墨涵退后一步，抽动着鼻子说“那我把她让给你好了”.

　　林修抬起头看着习墨涵，说“你认为我好欺负是吗，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

　　习墨涵冷笑一声“怎么啦，你是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萧妍没信心？”

　　习墨涵的这番话刺激了他，仿佛朝他头上扪了一棒子，这一棒子打醒了他。是啊，他穷得只剩下自己，拿什么给萧妍，他的电脑是萧妍买给他的，手机也是萧妍送的。他每个月的钱都准时寄回家里去给妈妈治病。他还有两个姐姐没有出嫁，还有一个弟弟在读书。

　　父母早已年老，他是父母眼里的希望，是弟弟的依靠，是姐姐们走累时的落脚点，他的肩上承载着太多人太多。如果萧妍抛弃一切跟他在一起，她真的会觉得幸福吗？她会习惯这样的生活吗？被生活的重担压迫的还是以前他认识的萧妍吗？她不会被吓跑吗？

　　想到这一切，他重重地点点头说“我会试试看，照你说的做”。

　　习墨涵走过来，朝他伸过来一只手说“那好，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说完一脚油门走了。

　　林修手上有一瓶酒，边走边喝，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路人纷纷回头张望着看他，不知道这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萧妍打来的，手机一直响着，他自顾喝酒，像没听见一样。他知道这一次真的要放手了，虽然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心痛，多么难舍，但他必须这么做，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萧妍好，因为他是那么的爱他，为了她，他可以做任何事，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萧妍觉得奇怪，为什么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下楼去。

　　习墨涵正在门外等着她，他知道她会去找林修。萧妍看见正站在那里等她的她未来丈夫习墨涵，没说一句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习墨涵拉住她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萧妍深吸一口气说“我出去走走，你先回去吧，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习墨涵拦住她说“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你不用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了，他是不会再见你的”。

　　萧妍看着她，眼里充满杀气说“你跟他说什么了？”

　　习墨涵冷笑一声，说“我什么也没跟他说，我只不过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很可惜，他没有选择你。”

　　萧妍眉头皱起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习墨涵看着她说“在现实面前，他没有选择你，他太懦弱，他根本不配拥有你，他抛弃了你”。说道这里他眼眶一红，接着又说了一句“他不要你了”。他哭了，是为了萧妍，也是为自己。他们又何尝不是一对可怜的人。

　　“啊”，萧妍抱着头卧在地上“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习墨涵走了。萧妍从地上爬起来，她决定去问个明白。她想知道习墨涵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着伤心和不解，她奔驰在去往林修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