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曦雨》丹眼皮

16、谁的浮生之故事

　　爸爸连夜把我送进医院，天亮时，明美跟汪雨泽也赶来了。

　　“怎么啦？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就。。。。。。”明美握着我的手着急的都快哭了。

　　“我没事，放心吧”。我坐地来背靠在枕头上。

　　一向有着姣好身体的我，曾在明美面前得瑟，有一次竟把她的脸都气绿了。而现在，我却实实在在地躺在病房里，医生更是连骂带批评的指责了我，说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并让我留院观察一天。他是不知道啊，我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往这里仍。我是穷人一个，浑身上下没一处值钱的东西。

　　看着爸爸坐在凳子上打盹，他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忙东忙西的，便对他说“爸爸，您回去好好休息吧，有明美跟汪雨泽在这里，您放心吧，我没事”。爸爸白天本就辛苦劳累，晚上又没睡觉。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驼背也越发明显了。

　　汪雨泽送爸爸下楼。

　　明美到我床边坐下说“你呀，真该打，你都管不好自己的身体，谁还操心得了啊，我可是跟你说过，真有一天你饿死了、病死了，我是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你真是。。。。。。。”。话还没说完明美就哭了，她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她呀，平日里呼风唤雨，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女孩去哪里了。

　　我连忙岔开话题说“乔宇麟呢？”

　　明美是一听到乔宇麟几个字就两眼放光。“他后天要出差，去C市”。

　　听说C市很美，环境好，空气好。更主要的是这座城市有很强的包容心。我一直都想去看看的，可惜钱包有限。只待那天鼓起来再说。

　　“要不我们以后也去C市旅游，如何？”明美就是这般懂我。

　　“好啊”。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要去那里玩啊？不能丢下我吧”。汪雨泽买了早餐回来，一听说要去玩也来劲儿了。看来这段时间怕是憋坏了。

　　过惯了学校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曾扬言一辈子为爱情而活，也洒下豪言壮语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孩子们。

　　在出了学校大门之后便一头埋进工作间，除了做好分内的事，每天还要接受上级的冷眼，揣测领导的心思，应付各种人际关系。每天忙得团团转。那叫一个累啊。

　　曾经的豪言壮语不堪一击，美丽的爱情终成泡影，早已抛向九霄云外。

　　我突然想到明天还要把报告送去给那个人。如果明天再有什么差池，指不定他会怎么数落我，万一我一句话没说好，他掐死我也是有可能的。我得赶紧打起精神来。

　　我为自己找了一个可以马上出院的绝佳的理由，于是便说“我想出院，医院里太闷，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除了是不愿意把钱花在这无谓的住院费上，我还真是讨厌医院里浓浓的药味。

　　我跳下床，汪雨泽一把拉住我“你干嘛呢？”

　　“我想出院”。我光着脚模仿天鹅舞的手势转了一圈儿。古典的芭蕾舞剧天鹅舞经我这么一扭真有点像老农筛糠的感觉，简直是在糟蹋经典。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天鹅舞。哈萨克族喜爱天鹅的温驯，羽毛洁白，体态优美，少女们常把它作为爱情纯洁，青春秀丽的象征。

　　你能想象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医院里翩翩起舞吗？不是神经有毛病就是个疯子，而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要不，下午我们再出院吧？”明美说。

　　“是啊，医生不是说留院观察吗？”汪雨泽也赶紧凑上来说。

　　我摇摇头说“我真的好了”，不信你们看，我又开始翩翩起舞，跟个小丑似的在医院病房里一通乱扭。

　　如果我说是因为担心明天的事，汪雨泽一定会请求自己去送。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而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更何况，以习墨涵的性格，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明美和汪雨泽都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只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这样也好，去我家吧，让我来照顾你”。明美说。

　　从医院出来，汪雨泽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没有离去的意思。

　　“怎么啦，不放心我啊，要不，直接去你家也行，由你亲自照顾，你总该放心吧”。明美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是很难收住口的。凭我怎么对她挤鼻子瞪眼她就是看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我说你们俩啊，依我看干脆谈一场天崩地裂的爱情算了”。说完一脸诡异的看着我跟汪雨泽。

　　夏明美啊夏明美，我真是拿她没办法。明知道我没那意思还尽把我跟汪雨泽往一块儿撮合。汪雨泽也真是，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一听这话立马脸红脖子红。他这脸一红，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搞得真就我俩有什么情况一样。明美没心没肺的说完后跑去抓蝴蝶，留下乱摊子给我。

　　回头看看汪雨泽，他的腼腆倒也让人觉得可爱。

　　而对于我和习墨涵之间的事，我也从没有跟明美说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的感情接近于畸形。唯一确定的是我喜欢他，我爱他，但我不了解他。我不认为爱情是盲目的，就好像你问别人：爱情中到底谁错了一样。在爱情中没有谁对谁错。原本就是一本糊涂账。

　　在明美的房间里，你只能看到一种颜色，粉红色。这是她爸爸错误的以为女孩子的房间就应该是这样儿的，他哪里知道其实明美更喜欢湖蓝色。我躺在床上看书，明美在摆弄我的头发。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我看看？”明美说着便伸手取了下来戴在自己脖子上，凑到镜子前“哇，好美，是四叶草。是谁送给你的赶紧交代，是不是收到某人的定情物了？”明美的眼毛忽闪忽闪的。她在期待着我的回答。

　　“是我妈给我，她说看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条项链了，是那家人放在包裹里的，我很少戴，怕弄丢了。”听我这么一说明美更加感兴趣了。

　　“是你亲生爸爸妈妈留给你的吗？给我说说你的事情可以吗？我一直都好奇想问你的，又怕你伤心。”

　　我看了看明美，点点头。我把妈妈告诉我的照原样给明美说了一遍。

　　爸爸以前是一名内科医生，妈妈是一家私企的会计，两人自由恋爱并结婚。婚后3年一直未孕，他们找了很多医生也参照了很多明间的方法都无用。

　　爸爸虽是个医生但却束手无策。妈妈常常等爸爸睡着后一个人在阳台流泪，人说再好的夫妻关系终究需要一个孩子作为纽带。抱着试试的态度妈妈又来到医院。

　　“医生，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妈妈哀求着。

　　医生摇着头叹了口气“你还是到别的医院再看看吧”。

　　妈妈拖着两条腿从医生哪里出了，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姐，能不能帮我个忙”。

　　妈妈抬头一看，一个头上扎着绷带的年轻女子正站在她身边“大姐，我想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照看下孩子，好吗？”。妈妈望着这个年轻女人，把孩子从她手上接过来。

　　“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匆匆走了。

　　这是一个刚刚出生不到5天的孩子，稚嫩的小手紧紧攥着，粉红色的皮肤，不时的睁开眼看看马上又合上。妈妈抱着孩子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那个女人的身影，翻了翻包裹发现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孩子的出生日期，还有一条项链。

　　不得已妈妈只好把孩子抱回家。回到家中妈妈把情况告诉了正在厨房烧菜的爸爸。爸爸看着这个小生命，她的鼻子小小的，像透明的三角形果冻，熟睡时的小嘴不停地在动。妈妈说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爸爸流泪。两个人一直盯着孩子看，激动的愣是一夜未合眼”。

　　“那个孩子就是你。”

　　“嗯”。

　　明美听得泪流满面，我也留下了伤心的泪水。

　　今天是我第一次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这个真实的故事曾在我心底埋藏了25年，都已经生锈了。原本以为我可以很淡定的说给别人听，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没想到说出来时竟是这般钻心的疼。

　　明美一把抱住我说“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还有我”。

　　是的，至少我还有明美，我不再是一个人。

　　6岁那年，随着产房里一阵哇哇的哭声，妹妹出生了，爸爸妈妈希望她像初生的太阳一样健康成长，取名冉冉。对于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妈妈来说，这是多么开心的事。妹妹的到来，给这个家增添了新的生机。看着爸爸妈妈冉冉开心快乐的在一起，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已经是个多余的了。

　　当他们逗冉冉玩儿的时候，我却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当他们在冉冉的运动会上为她鼓劲儿加油的时候，我却徘徊在放学的路上，一直在想明晚的家长会到底会不会有人参加。

　　对于妹妹的到来，我没有太多的意外。仿佛她的出现，也是某个顺理成章的地点。

　　在我两个月大的时候爸爸就失业了，这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

　　在我六岁那年，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周三，我刚考试完回来，见爸爸正摸着熟睡中妹妹的小手，发呆。

　　我见他低着头不出声，沮丧的很，便走过去问他“爸，您怎么啦？”见他不吭声我又说了一句“爸，今天期末考试我只用了1个小时就把题做完了。”见他还是没反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

　　我蹲在地上，从下面看爸爸的脸，发现他哭了。我吓坏了，第一次见到爸爸哭，到底怎么啦？我摸着爸爸的头问他“爸，您怎么啦？”

　　爸爸抬起头，拉着我的手说“小曦，不是爸爸的错，爸爸明明是把药配好后再拿给护士的，爸爸没有错，6年了，整整6年了，我就是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看着爸爸的样子，6岁的我只能帮爸爸擦去眼里的泪，我什么也做不了，爸爸说的我似懂非懂，只觉得是件很重要的事。

　　因为6年前的一次失误，爸爸丢了医生这个饭碗，当爸爸告诉我说那不是他的错的时候，我望着爸爸充满无助的眼神，我是相信爸爸的。

　　在这个世上，除了明美，我最信任的就是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