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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一秋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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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的南方,蟹肥。不管是不是特别喜爱,南方一秋的大小饭桌上,总归要出现几次那种金灿灿的横行之物。蟹到底有多好吃呢?有人极致惊叹,有人不过泛泛点头。
对蟹爱得泛泛者,吃起蟹来的德性差不多都挺自私的:只爱吃蟹肚子上和蟹壳子里那一团金黄的膏腴--我称之为“替蟹剪彩”,“剪彩”之后,剩下一堆嶙峋,已经麻烦大于美味了。
我对蟹,爱得泛泛;我们全家对于蟹,都爱得泛泛。那么问题来了:热腾腾的大闸蟹上得桌来,一番皆大欢喜的“剪彩”之后,那一堆嶙峋的麻烦怎么办?扔掉?这我倒也不舍得,我们全家都不舍得。且不说一肢一脚都价钱不菲,那些肢肢脚脚之间,确实也饱含着货真价实的鲜美,只要不怕麻烦,细捣慢嘬,还是能吃得有滋有味的。
于是,深秋夜晚,我家便会出现这样的情景:饱餐蟹黄膏腴的女儿洗漱完毕,做完功课、玩完游戏,上床睡了;饭桌也早已收拾干净,只余一盘残蟹,伴一碟姜醋,有点撩人也有点寂寥。等到月过中天,有时我独自一人,有时我家先生回来得早,便幸得一伴,“添酒回灯重开宴”,慢慢消磨这欢喜之后的剩余之物。
如果只抱着解决麻烦之心,吃这些残蟹几乎没有乐趣,吃得急了第二天还会舌头疼。多少需有几分“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悠静之心,慢慢而淡淡地去敲挖出那些曲里拐弯之处的鲜香滋味。两个人时聊聊天,夫妻夜话,不乏温馨;一个人时看看电视,想想心事,也颇自在。
通常皆大欢喜之后的清冷时光,都是如此。那时一起开心的人,总归走散了一些,收拾残局的冷暖心情,总是点滴分明。散去的人里会有真心的爱,与之做什么都是甘心的;就算没有爱,留给自己的一摊,收拾也是无奈。这时候有谁若还留在身边,便是最难忘的温暖。
那一夜和先生一起啃蟹脚,想起李商隐至熟的句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深觉至美入心,仿佛眼见羁旅在外而夜雨满池的寂寞焦灼,在烛光里辗转融化,而二人相对,足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