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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完美独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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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一日是有云的暮春天气,晴日忽隐忽现,万物的明暗冷暖,都笼罩着恰到好处的温润。此般天气去看莫奈画展,看画的心情堪称完美。
在我看到莫奈题为“小船”的画时,一首旧诗自然地呈现于心,韦应物的《滁洲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这是我当时的完美心情之中,一次同样完美的浮现。
绿草、深流,无人处的溪水和小船。水中有春潮绿意,暗涌浓郁;船外是遗世的寂静,散淡而悠长。那一幅画与那一首诗,充满了神似的韵致。它们皆如轻柔而友爱的召唤,指引我们去看一次静默却又生动的春意之美。好像轻轻地兴奋地说着“看呀,看呀”,又仿佛同时以指按唇,要我们安静,不以喧哗骚扰这美满的宁谧之境。
在莫奈的画前,这一次关于唐诗的联想,不止令我欢快,还令我安慰——这首诗,终于为我呈现了一次完美独行。
我本是极爱这首诗的,初读那四个湿润的句子,颊齿流芳,却无比难遇它安详自由的独行,之前我遇见它的时候,它身后总有一些令人扫兴的跟班,有的是长篇大论的解析,说它寄托着作者有志改革而无力作为、想要归隐却不能实现的无奈;有的是瘦小干巴的说明,不由分说地给一个结论:这首诗表达了作者怀才不遇的苦闷心情。总之,美辞美景之下,藏有不良情绪,说明者将之开挖出来,把这首看起来漂亮而又安静的诗,装扮得披一块挂一块的,有点面目可憎。
一首诗,有所寄托,总是免不了的;那些话外之音,各种隐喻,或许真的有,或许只是他人的臆测;种种解读,或许是真相,或许只是猜测。就像有人在自然景区造宾馆、开饭店、竖大烟囱、排电线杆,以开发各种旅游资源为生;也有很多人,就是以考据文章、撰写注解为生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不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世态。只是这种种的旁逸斜出,总不免是横生于美景和美文之侧的败笔,叫人难以无视,并永远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