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229、暗香清冷

　　在旧书上看到说，1948年的时候，清华大学的春节联欢会，请了当时在北京西郊隐居的程砚秋和弟子王吟秋来唱戏。当时清华的校长是梅贻琦，教授里有朱自清、吴景超、刘大中等名家。程砚秋来到的时候，一众清华学人在门前恭敬相迎。
　　看到这里，我就想，他们不只是把程砚秋当个唱戏的伶人来看待呀，他们是在这样迎候着一位中国戏曲的宗师。那时候的文人学者中，不管主业是何种学问，都不乏爱戏之人，骨子里，他们爱的就是中国传统里那一脉如寒梅一样清雅而强韧的文化流韵。
　　其时程砚秋四十四岁。那个清华之夜里，他穿一袭青布长衫，为京城第一学府里的学者学子们破例清唱了《锁麟囊》里的一段：“春秋亭外风雨暴……”
　　掌声雷动，采声不绝。程老板欲罢不能，唱了一段又一段。
　　当晚，朱自清热切地写诗相赠：“韩娥歌哭入云深，老幼悲欢不自禁。今夕琳琅闻一曲，千人忘味各沉吟。”
　　此刻想象这样的陈年旧事，想象染上的不是香艳的红晕，而是远天般遥遥的青色，美丽却又清冷。往事淡然蛰伏在旧书页里，暗香阵阵，偶一触动，依然可以沉吟，却说不清这沉吟的滋味。
　　如今任何一所大学的春节联欢会，都不可能请哪位戏曲大师来唱几出了吧？就算请来了，又有几个人爱听？又有几个人知音？
　　想起自己母校的校庆盛会上，唱主角的是一位某某巨大项目的赞助商……
　　光阴五色纷呈地漫涌而过，我们在奔赴的途中亦在远离。泥沙俱下的水波之中，沧桑的光影之间，人间欢腾向前，可有人检视过旧日已荒凉的河岸上，到底遗落过一些怎样的落花与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