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209、风雨夕

　　黄昏的天空飘着灰雨，回家的车堵在横跨黄浦江的桥上，一动不动。
　　雨丝蜿蜒的车窗，像泪水纵横的眼睛，透过这一片湿凉，窗外的风景萧索莫名。
　　这样的等待令人无计可施，焦急也不过是白白地，我只能呆看着灰暗的江面。青潮微涌，连着远天，我的心绪无由地低沉。
　　这一片人海中的寂寞，冰凉潮湿，像一种陌生的寒冷，蜇醒了某处日常已麻木的神经。我忽然疯狂地想念起一位久不见面，而且以后恐怕也很难再聚的旧友。
　　一处处我们晤面闲谈的茶坊酒肆、她的仪容神态，甚至她年少时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而抛下雨伞、冲入秋雨里淋湿自己的执拗样子……
　　可是我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正在做些什么。骤然蜂起的怀人心情，像极那首惆怅遍布的唐诗：“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这一阵思念突如其来，如一片锐利寒刃，将此刻的寂寞割出苍白血丝。它的强烈鲜明吓了我一跳。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想念一个人了？
　　日复一日，我言笑如常，但我忘却了思念，也忘却了诗，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是的，人生的痛感正在不知不觉地离我远去，我越来越不愿意让心疼痛，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麻木。而疼痛，却是生命鲜活的一个重要指征。
　　一些久已遗忘的诗篇在心底缓缓回溯，一句句、一行行，皆是敏感于疼痛的呻吟，乃至尖叫……
　　这雨中的思绪竟像一个令人精神振奋的霜晨，散出清冽好闻的气息。
　　乱云在江上铺陈出一片灰色的破碎，我惊讶于这样的美。云下的青天正被夜的暗蓝侵蚀，那一片广袤的斑驳湿淋淋的，如在镜中。这一段缭乱的寂寞时光，让我意外地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