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121、不计较

　　我看到一篇文章，说张爱玲的《十八春》里，世钧虽是个好人，却很无用，而曼桢是那么能干，大到照顾家中老小，小到换一只灯泡，都是曼桢出头。似乎很为曼桢可惜，说如果是这么能干的女人，就不要去爱无用的男人。
　　我看了不觉恍惚，一时想不清楚不爱世钧的曼桢会是什么样的。曼桢的魅力不只是能干那么单薄，更在于如此能干的她，能够那么坚贞、包容、倾情、温柔地去爱一个人。她爱世钧，实在不是因为世钧对她来说多么有用啊。
　　很多大人眼里没用的东西，孩子都会当宝贝一样地收藏。我女儿有一阵子收集了很多枇杷核，装在一个铁盒子里，有时会很稀奇地拿给别人看看。喜爱的时候，全心全意，不懂计较，就像孩子的天真，精明的心思是不能花在爱这种感情上的。如果想计较的话，要么去当个一辈子守身如玉守心如铁的烈女，如何能在烟火尘埃里爱一个肉骨凡胎的男人呢？如果你既不甘心以烈女了此一生，又要去和爱情计较，嫁了某个男人，却又时刻明了和批评他的无用，那么剩给你的只有一条路了：当怨妇。
　　有一次过年时我和先生去龙华寺烧香。人很多，需在一个个菩萨处排队上香。这是个体力活，先生径自去了，我就坐在院子里看天、发呆。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拿了一堆纸做的莲花在院子里兜售，我在那里坐了半天，也没见他卖掉一只。忽然他老婆来了，一来就开始数落这个男人：坐车绕了远路，生意做得太差，连雨披也折得不像样，一口一个“你真没用！”“阿木林！”“寿头！”骂够了，气咻咻地抢过几只莲花去别处叫卖了。
　　怨妇都是有声有色的，却永远只是这样白白地，别人除了笑笑，还能怎样？
　　想来曼桢的确是忧伤的，但她在忧伤中对着无能为力的爱人和缘分露出淡淡的温柔的笑意，便格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