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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使劲才能掰倒人 ...

  •   任丝络再过一个月就24周岁了,在身边的姑娘群里已列入老字辈了。不用那些好事的妇女多嘴,她自身对找对象的敏感度也在增加。她渴望心里仰慕的男人早点出现,结束因为大龄给人留下的议论空间。今年她活得很纠结,把喜欢的白衣男子依然装在心中,孤独的相思;对矮胖的杨光,她的心房早已关死。杨光同她一样陷进一厢情愿的境地,丝络已说了一万句“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杨光却越喜欢她的直率,认为只要自己多多努力就有机会挽回她。这天,丝络单独走在公路上。“一个人冷清伐?我陪你走!”她回头一看,走路变跑步。过了一个红绿灯,感觉到了安全地带,她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杨光的身影又“长”出来。她低头躲避,快速奔跑,任凭杨光怎么贴心的问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日久不生情反生恨。她脚尖踢着地,心想“没才没貌,性格比家里的奶奶还啰嗦,同他一起出去,身后不知又有多少人指点。罢了,我是死也不跟他交往,哪天找个机会和他做一次彻底的了断,叫他去找别的女人,找不到可以帮他牵线。就这么定了!”

      感情这事还真的是南唐后主李煜说的剪不断,理还乱。你想同人家一刀切干净,人家非要藕断丝连的跟你保持关系,热切盼望转机。丝络就卡在这种艰涩期。进厂快两年了,透过她清澈的脸庞就看得出这姑娘属于一点就灵型的。如果没有杨光的纠缠,她现在已熟练掌握制衣技能,大可以把心思放在挣钱上。就因为死杨光无缝插针的骚扰,使她成为别人无聊时的谈资。她没有影视明星们的心理素质强,人家当众被人扒净衣服还能笑脸迎人。她看到人群里有人多看她几秒,就认为那群人在背后议论她,马上会因心绪不宁而产生不快。自我劝慰的言语像狂风中的落叶一样没力道。幸好她天生的睡眠功力强,一觉能冲淡昨日忧思。现在是大冬天中午,她的瞌睡不分季节的来报到。反正她能完成一天的产量,组长对这样的瞌睡虫一般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丝络到了午后习惯梦游。针线断了,她边做梦边穿线。线头被搓黑了还没穿进。手里做着穿针动作,脑袋已进入梦乡。别人看见的是滑稽的一幕:手指乱舞,整个人跟着摇晃。突然梦到梦魇,掌控平车的右脚吓得使劲一踩,“啊——”正对着针孔穿线的食指被针钉穿。血直冒、汗满面,周围的人吓的胡乱尖叫。组长跑过来,很有经验的把针从平车上卸下来,丝络的手指头连针一起离开机子。组长剪了一块白布把伤口包住,转身朝一个小姑娘喊:“燕子,你陪丝络去医院。”那小姑娘一愣,组长提醒:“你们都是江苏老乡,老乡不帮,谁帮?”燕子进厂才2天,组长的话还具威信。她一听是老乡,亲切地用家乡话说,丝络听不懂,她的热情被浇凉了。年轻的打工者初进工厂缺乏安全感,她们热切希望有老乡结伴。

      医院离厂区不远,丝络和燕子在路上一直忙着止血。她已麻木不知疼痛,嘴唇紫一阵白一阵。

      在护士的指引下,燕子挂好外科的号。这里的外科医生很少碰到这类病人,一个劲地问:“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很痛吧?”医生怎么还有时间问这些,“我是不小心被机针扎的,现在怎么办呀?”丝络都要晕过去了,哭喊出来。

      “别急别急!进手术室做个异物去除术。”医生也需要病人逼一逼,才能紧张起来。

      手术室里,医生解开缠在手指上染红了的布块,伤口松开血又注出来。丝络吓得立即转头,双腿止不住抖,做着断指痛的心理准备。她看见手术室里各种惊悚的器械不寒而栗。“要不要打一枚止痛针?”“好的!”丝络答得很快,她现在急需止痛的药物缓解一下紧得发麻的神经。

      医生拿酒精棉擦拭她的指头,然后裹住绷紧皮肤。正当她在想医生用什么镊子拔时,医生已徒手夹住针缓慢的往外拔,停住环视一周,迅速抽出整根针,拿酒精棉死死包住食指。过了几分钟,医生往伤口上擦了药再重新包扎好。开了两张单子,对丝络说:“先去付费再取药,回去休息几天,别吃辛辣食品,慢慢会好的。”丝络连连应诺,诊疗过程比她想象的简单,僵硬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

      她把账单送进收费窗,脚打着拍子,心里估摸着应该不会超过200块。里面的收银员啪啦啪啦打完各项收费,语音播报:“请付500元”。“天哪!500!”丝络张得老大的嘴,半晌合不拢。直等收银员催她缴费,她还是一肚子的狐疑。

      “你有没有算错?”

      “没有算错!手术费200,药费300。”

      “你把收据给我看!”

      “付了再看,你身后还排了长队呢”

      “我只带了200块钱!”

      “那去银行取一下,门外就有个自助银行。”收银员把所有单子重重地拍在台子上。后面早已按耐不住的大妈恼怒地说:“人家那里付了三个了,这边一个都没弄好!”

      丝络不情愿的退出来,她去找医生。

      “这费用太贵了,能不能减少一些药?”

      “我只给你开了一些必需的药。你这是针穿手指,药量不足容易引起重度炎症,到时手指都保不住了。你一定要减的话也可以,在病历卡上签字。”医生言之凿凿,把丝络想好的一堆的理由堵回去,丝络付完费,手痛心更痛!

      厂里人听说丝络手指受伤花了500块钱,个个惊得瞪大了双眼,替她惋息。丝络想来想去不甘心,她不是因粗心受伤,是睡眠不足出事的。她走进办公室,举起受伤的食指,把看病收据递给会计,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抱销医药费!”会计已从别人那里听说有员工被针刺穿手指。所以碰到这事并不意外,冷冷地问:“进厂几年啦?”

      “快两年了……还差几个月。”

      “干满两年的,厂里自动帮你参加意外保险。不满两年的自己交,你没参加保险没法报销。”

      “我受伤是厂里长时间加班造成的。每天加到半夜,睡觉时间不足6小时,你们去试试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干活,你太不小心了。”

      “你的意思是我受这么重的伤是自找的?跟你这个小会计说不清楚,你不报销我就没辄啦?我向老板讨说法!”

      “厂里的规定老板也要遵守,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如果这样欺负人的话,我只能去劳动局告你们!”

      这句话踩破了会计心里最后的底线,她强硬地站起来吼道:“你去告呀!给你们这样一要挟就得逞,那所有人都可以这样搞了!”

      “跟你吵白花力气!”丝络看着会计这么傲气,心里默念了一句想当小三吗?问旁边位置上的人:“老板在哪里?”

      “不知道!”

      “开车出去了。”

      “你们以为联合起来欺压人,我就服啦?没那么简单!你们不赔的话,我就坐在这里不走!”

      丝络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动,同办公室里的人比硬。下班时间已超半小时,办公人员走得只剩最后一名男值班员,他也急着回家。不停地劝:“你明天再来好不好?现在都已下班,你坐着不走也解决不了。先回去休息一个晚上,等领导来了才有力气争取权利。对不对?”

      “我要等老板回来,只有跟他说才有用。”

      “笑死人了!老板早就回家了。他难道也像员工那样打卡啊?你真的该走了,再不走我只能推你出去了。”

      “老板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我要趁没人干扰时才能跟他讲清楚。白天有你们这帮人捣糨糊,我有理也吃亏。你们没受过伤怎能理解我的痛?”丝络把屁股往椅背靠,不打算走。

      “对不起!我要下班了。”那男人失去耐心,抓住丝络的肩膀一口气把她推出门,锁好门掉头就走。丝络站在门外空流泪。

      这样一折腾,手指头剧痛难忍,全厂人都知道她去办公室讨要赔偿了。有人好心对她说:“你就认了吧,以前也有人受过这样的伤,那些人都自己付了。”丝络给说的犯纠结了。只是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厂里本来就把她们的劳动价值剥削的薄如纸,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现在工伤却置之不理。如果现在放弃维权,别人肯定酸她“抢风头!逞能!自不量力!”她越想越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她作了一个豁出去的决定“明天去找老板,如果老板不给赔偿就跟他吵一架,反正自己也不想干了。再不行就去劳动局投诉。”她心里清楚,没参加保险去劳动局也是白跑。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等在门外,眼见老板的车子进去,她快速跟上立在老板的车门旁。老板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抢劫的。听完丝络含血泣诉,带她进办公室。老板坐在靠背椅上不停的旋转手上的笔,呼了长长地一口气说:“你们进厂不足两年的又不肯自己交保险,出了事就要厂里赔,这怎么行?”

      “我是工伤!”

      “你这是不小心造成的。生产安全排第一呀?”

      老板和后勤人员都是一个样,说到赔偿都一致推卸责任,把一切的过错怪员工。丝络毫不客气地反驳:“我哪里不小心啦?你开的是什么厂!一年休息几天?一天休息几小时?你自己也应该去车间干几年,好知道别人挣你的这点钱是如何摧残身心的?”

      “大清早的别吵啦?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一点不合心意就跳起来吵。搞得好像你们都是不拿工资白干活似的,我开了15年的厂,从没拖欠过员工一分钱!”老板气得呲牙裂嘴,平静下来看了看丝络包扎的鼓鼓的手指,略显不安地说:“要么采取这个办法,你休息的几天算工资给你?”

      “一天多少?”

      “基本工资,一天20元的伙食费?”

      “我不要你这点施舍,你还是把500块的医药费赔我吧”

      “国有国法,厂有厂规。你如果不讲道理,那就随你?我没空和你多谈。”

      “真是欺人太甚!不赔医药费的话,我现在就去市里告你。我这伤不算工伤那什么算工伤?行了!你忙你的,我就不信被你们这样欺负!”丝络强忍住涌上来的泪水。

      老板脸色突变,他看清了这名超倔的女子已下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毕竟厂里的名声要大于小女孩的利益。他摸摸剃净了胡子的下巴,犹豫不决。丝络看出老板意志动摇了,站起来厉声坦白:“这样没良心的厂我也不要干了,可我的医药费非赔不可,你不给那就等劳动局来问你要!”说完松松腿走人。老板如她所料地急着喊:“回来!这不是和你商量怎么办吗?你这么火急干吗?这钱我给你,但你不能同别人说,因为这关系到整个厂的秩序。”

      “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赔偿。只要你赔偿,我就照你的办。反正我已想好不再干了,太气人了,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你又说气话了。挣钱哪有那么容易?”老板从皮包里拿出500块钱递过来,加了一句:“我要测试你的信用度!”

      丝络理直气壮的接住,钱拿到手稳定了情绪,向老板保证:“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车间里给机子伤过的人基本都是没缴保险的新手,个个不吭声,甘愿做吃亏的乖孩子,等着看我笑话。我才懒得把自己辛酸的维权经验告诉她们呢?我过几天就回家过年去了,明年不来了,你大可以放100个心!”

      老板看了一下表,无奈的摇摇头。

      丝络拉开双重保险门,吐了长长的一口气,不顾脸面的抗争总算没让自己伤身又伤心。她冷笑那些嘲笑她的人,面对不公平的事儿,护住面子没了里子,不吵不得!

      车间里的员工以为丝络是被气走的,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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