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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逃不掉 ...

  •   凭心而论,司马逸并不是太难伺候的主子。
      一连几天,李章小心翼翼地随身伺候着,司马逸并没有支使他做太多事情,除了照应下茶水、笔墨,大部分时间就只是站在一边,而李章也只在第一次时因紧张洒出些茶水被司马逸瞪过一眼后,基本无过无失。李章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
      这一日适逢悯妃容宓生日,司马逸进宫请安。
      悯妃是已故明德皇后容宁的亲妹妹,也是司马逸的亲姨妈。容宁当年带孕入宫,未及册封即早产生下司马逸,不久就病重而逝。景帝伤心欲绝,敕谥号明德皇后后一直不肯立后。司马逸三岁时负责照看他的赵妃被毒死,景帝震怒。不久容宓进宫照顾司马逸,后被封为贵妃。近些年来,景帝几乎专宠她一人。
      午后悯妃跟着司马逸一同出宫,由着司马逸在王府里为她办贺宴,各位明争暗斗的王爷、官员也有到府祝贺。一时间王府里张灯结彩喜乐悠扬,各位贺宾更是华服丽影,气度不凡。李章打醒着十二分精神和众人一起侍应着,一边暗记着各人的喜好,但求无过。
      宴前大王爷、七王爷和八王爷各找机会与司马逸私谈过,真真假假地探他的口风。司马逸滴水不漏,摆足一副风流王爷的架势,无意搅入党争。悯妃圣宠日隆而无子嗣,司马逸荒唐名声在外却始终未被景帝厌弃,这就使得有心人不得不防着,甚至呼拢一番。
      李章替司马逸上过第三次茶水后,司马逸凤眼一眯,似遮非遮地当着八王爷的面在被自己盯得紧张的李章臂上捏了一把。李章心里一突,脸上被这暧昧逼出红霞,急急低头退了。八王爷状似未见,低头喝茶。
      当晚席间自是觥筹交错舞衣飞扬,李章只想在人前匿去,司马逸却偏偏让他换了身华贵的白色丝袍随侍身后。李章虽显文弱,却是生得极好的美少年。这样被刻意摆在人前,更显得眉目清丽,俏面含羞,和丰神俊逸坦然安坐的司马逸相得益彰,让人着实无法忽视。
      容宓坐在司马逸身边,对李章也是频频回顾,再看向司马逸,忍不住轻轻叹息。生母早逝且死因甚疑,赵妃的横死更对司马逸影响颇深。容宓还记得刚进宫时,小小的司马逸冷冷地盯着他,眼神是完全不属于三岁稚儿的怀疑和警惕,看得她满心凄凉,心痛难禁。司马逸整个幼年时期都寡言阴沉,少年时仗着景帝宠爱变得嚣张而跋扈,十五岁时被二皇子生母成贵妃设计,错手伤了幼弟,累及容宓由贵妃降至妃位,自己也被景帝罚在宫中禁足思过一年。一年后,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司马逸变得纵情声色,日日想着宫墙外的绮丽风光,让景帝头疼不已,却始终没有更严厉的责罚,反在他成年后即让他出宫开府。
      近两年各位皇子陆续成年而太子之位始终虚悬,朝堂上一片尽早立太子的呼声。母家权重的成贵妃更是连同太后一起里外相逼,仪妃也仗着在兵部任尚书的哥哥和身任定北将军的堂兄为八王爷四处打点。至于大王爷,母妃虽也早逝,其长子的身份也不乏有为他扯旗呐喊的。再加上八面玲珑的七王爷忽左忽右地推波助澜,整个京城就像一潭表面平静暗里汹涌的深水,时刻都有喷发的可能。
      容宓虽不问政事,司马逸却是景帝最爱的姐姐的孩子,当年若非太后一味阻拦,姐姐进宫之初就该是皇后了,而不是逝后才得个虚名。容宓心里也就总觉得太子之位本来就应该是司马逸的。她私下里问过司马逸,他若有心,即使容家毫无朝堂背景可依持,也会尽力为他争一争。司马逸却始终吊儿郎当的,还让她不要参合,只管拢住父皇的宠爱就好。于是她这独宠后宫的反倒成了宫中最清闲的,也让她少费了许多精神,更显雍容。

      终于曲终人散,李章长出了一口气,回到住处。刚坐下,就见何总管带着几个仆从走了进来,依次搬进浴桶和热水。李章站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何总管。
      何总管公事公办地说:“请公子好生准备,王爷吩咐了,今晚召公子侍寝。”
      李章顿时惨白了脸色。
      李章自是听说过三王爷的名声,当日离家时也未必没有想过。但数日来相安无事,少年人终究存了侥幸之心,却不料到底无法逃避。
      何总管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留下一个叫何平的中年仆侍,亲手替他清洗准备。
      李章又羞又窘又无措,只能任由何平侍弄。他死死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进来用被子裹了他抱着离开,身子更是止不住簌簌发抖。
      走不多远李章就觉得自己又被放到了床上。鼻端有淡淡的香气袅绕着,却很安静。他忍不住竖起耳朵,然后被突然而至的压迫感吓得睁开了眼睛。
      司马逸双手撑在李章头边,正低头看他,眼中的沉溺在李章睁开眼睛的瞬间悉数退去,换成了李章熟悉的冷淡刻薄,冷得让李章再度闭上了眼睛。
      司马逸无所谓李章闭眼。他讨厌看见他眼里的惊惶,这让他更加怀念凌云聪的傲气。但闭着眼睛的李章多了几分与凌云聪的肖似,让他忍不住有了些许温存的思念。
      司马逸浪荡名声浩然,虽然刚过弱冠之年,府中除了一位王妃,尚有五六个美人舞姬,三两个小倌相公,李章也不是第一人。但实际上,司马逸并不纵欲。只是近些日子朝争有些激烈,司马逸虽然靠着声名的幌子蛰伏在深处,水中的沸腾仍是或多或少地已开始波及到他,他唯有做得更入戏些。何况当日的凌云聪也确实激起了他心中从未体验过的、异于常情的——情动。
      李章看见他逼近本能地开始挣扎,却在司马逸手中挣不动半分,于是习惯地开口求饶。自从五岁时他因倔强反被父亲用家法重责、母亲哭至晕厥后,他就不曾再在兄弟的欺凌中倔强过。而不再倔强的他果真在父兄手中少吃了许多苦头,倒真如母亲所说,从此平安了许多。于是,他在这突然降临的、从未经历过的惨痛中,像平日那样尽力摆出软弱伏低的姿态,只求也能如平日般躲过灾厄。
      孰料司马逸见他如此竟愈加暴虐,狠狠地几个巴掌甩上面颊,顿时红肿起几道指痕,嘴角更是渗出血来。
      “不许哭!不许讨饶!”
      李章被打得昏头昏脑,竟听不清司马逸说了什么,只是哭叫着反复求饶,挣扎着想要逃开。
      司马逸不知被什么邪火烧上了身,眼前的人一时是李章一时又是凌云聪,且不论是李章还是凌云聪,那痛哭流涕拼命摇头的样子都让他止不住地想去蹂躏。
      李章的哭叫渐渐嘶哑得几不可闻,终于晕了过去。司马逸看着李章线条柔和的侧脸半天没有回神。他觉得心里一直紧绷压抑的东西松开了一些,暴戾的情绪渐渐消散。
      他坐起身来,手指刮过李章脸上的泪痕,心中有了新的考量。

      李章清醒时已回到自己的小院,坐在桌边喝茶的何总管见他醒了,慢悠悠地交代了三王爷的处罚:恣意纵情不听管教,杖责二十。
      李章不知道是怎样捱过的杖责,在那样的情势下,以那样的罪名……。
      身上是一下一下重重打落的板子,耳边是毒虫般的窃窃私笑。他不明白为何要遭受如此羞辱,只因为表兄借了自己的名?那他的冤屈又该去哪里申述?!这世上无人靠持便处处艰难他自小已知,可如此霸道地连服软求饶都被剥夺,又让他怎么办?
      他恨不得死在杖下。苦苦压抑的神志深处,却总舍不得病弱的娘亲。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何面目回去见娘,却还是舍不得。
      娘说,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他再不能为娘挡风遮雨,却仍希望她能颐养天年——即使只是自欺欺人也好,自己活着娘才有机会。
      这么想着的李章心里发了狠,无论怎样,无论怎么难熬,为了娘亲,他都要努力活下去。

      李章再次醒来时已过午时。他愣愣地睁眼趴着,看着素净的床帐,耳边不断闪过三王爷的怒骂和刑室里的窃笑,头疼得像有几把重锤在一下接一下地狠锤,心更是疼得喘不过气来,眼睛却是干的。
      他动了一下,觉得身体像是断成了两截,痛得麻木,难忍地哼了一声。
      有人过来托起他的上身,又把盛满水的碗放到他的唇边。他低头慢慢喝完,如被沙石磨砺的嗓子才终于舒服了一些。
      “谢谢。”李章轻声道谢,声音依然嘶哑磨人。
      “公子不必谢我,我是分来服侍您的,我叫何青。”
      伶俐清润的声音,李章偏过头来看,见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不觉愣愣地说:
      “我也不过是个奴仆,哪里是公子了。”
      “公子说笑了,何总管吩咐的,怎会有错。”何青说得认真,李章便不再多说。
      闭目养了会精神,李章挣扎着起身。端着药碗进来的何青一眼看见,吃惊地紧走几步放下碗来扶他。
      “公子要什么尽管告诉何青,医师吩咐您得好生卧床休养几天才能下地。”
      “我……我想洗洗。”
      “公子昏睡时何青已替您清洗过,这才上了药,迟些再洗可好?”
      李章怔住,想起伤处的不堪,死死咬住了嘴唇。
      何青原本就是服侍爱玉公子的近侍,自然明白李章的难堪,却也不好劝,只能无事人般扶着李章,端过药碗准备喂他。
      “我自己来。”李章垂目喝完药,侧身躺下,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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