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河岸上的阳光》何夕景

9、九

　　两年后，颜晨离开了这座城市，和莫言言一起。何惜跟他以朋友的形式道了别，也告别了这段无果的暗恋。
　　高中毕业后，何惜去了离村庄较近的一个小城市的大学。她依然是一个人，拒绝了母亲寄来的钱兼职几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她做过很多工作。宅急送外卖员，超市台前服务员，在奶茶店打过工，在餐馆做过服务生。现在的她不只是一味的赌气隐忍。她想，是不是人有过追求，喜欢过谁，才会真正变得勇敢。
　　在奶茶店打工时，她又遇见颜晨。
　　见到何惜，颜晨似乎有些惊讶，“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何惜看着他，眼泪都快掉下来，却佯装淡漠，“莫言言呢？”
　　然后，她看见颜晨陷入了沉默。何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颜晨似乎已经不是当年阳光般的少年。他的脸色很难看，一脸倦容，似乎是很久没有休息好。
　　他说，“她死了，为了救一个溺水的人，成为了报纸和媒体赞扬的人，却永远的失去了生命。”
　　何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看着面色苍白、面容削瘦的他，她的心里一阵抽痛。
　　他还说，莫言言并不是自愿下水救的，她不会游泳，她知道贸然下水也无法救出那个人，于是四处求救。
　　他说，很多人围在她身后，却无人去救，他们都是看热闹的。后来，人越来越多，混乱中莫言言被推了下去。
　　他说，几天后，她的尸体被警察打捞上来。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一圈。
　　何惜挺起后背坐起来，把男生的脑袋搂进怀里，轻轻叹气。她还记得当年初见时他干净的笑颜，一起坐在学校的大树下看书聊天，时间就会变得很慢，阴霾的天气都染上阳光的色彩。他是她的救赎，而她从来都不是他能停留的彼岸。
　　何惜胸闷得乏力。
　　良久，颜晨难为情地抬起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走在何惜前面。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路灯渐亮，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都沉默，只是走，何惜在他身后踩他的影子。
　　不知为何，何惜总有预感，眼前的这个少年将会远去，去到一个，她再也寻不到的地方。可是她没有勇气问，连同那句“我喜欢你”，一直埋在心底，慢慢发酵。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颜晨问她，“你有没有很坚定的爱过一个人？”
　　他说，那个人是她浮沉生命中的第三条岸，在所有不被理解不被接受的时光里，牵引着黑暗中的他一步步走向光明。
　　他还说，因为她，他变得勇敢。
　　一片黑暗中颜晨没有看见那个低着头默默倾听的女生已经泪流满面。她在心底说，我知道，因为……你也是我的第三条河岸，我生命中的光。
　　“再见，到这里就够了。”何惜侧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有些嘶哑的声音却泄露悲伤。
　　“再见。”
　　颜晨准备转身走，何惜却拉住了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一脸错愕中亲吻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忍住快要冲破喉咙的呜咽落荒而逃。
　　那是何惜喜欢颜晨以来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那一瞬间，永远记在了何惜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