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支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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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候你，三年时光；你离开我，不过三支烟时分
“来一支？”沙发上的身影猛然一惊，抬起头，目光甫一交错，就触电一般的转过视线，慌乱的低下头，轻咳了一声掩饰着：“恩，好，好的。”他垂着头，伸手接烟。递烟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中指指节上有厚厚的茧子，余光扫到，便凝固在上面，直到手指不耐烦的往他面前推了一下，方才讪讪接过烟，叼在嘴里。愣了一会，想起没有点火，正想找火机，一只火机“啪”的落在他面前。
“谢，谢谢。”
手有些颤抖，打了几下才点着烟，他深深吸了一口，顿时呛咳起来。久未抽烟，早已忘了烟雾的呛人滋味。“喝点水？”他下意识点点头，抿了口茶水。
沉默。
一支烟燃尽。
“再来一支？”夹着烟修长的手指出现，他点点头，接过，点上。
长长的烟灰支撑不住重量，掉了下来。他从沉默中惊醒，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无数话语从涌上喉头，又落回腹中。最终开口，却只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三年。”
“恩，三……三年了啊。”他低着头，看着香烟的卷纸慢慢熏黑，慢慢红得透明，化为烟灰，慢慢剥落。半晌，低声说：“你……还好吗？”四个字，一字低过一字。
“你说呢？”想好的话瞬间堵在胸中。他目光游移，用余光贪婪的捕捉着对方。三年不见，他成熟了很多，身姿依然修长，却已不再瘦弱，银灰色的西装下，线条分明，修长的双腿交叠，鞋尖无意识的轻晃着。他贪婪的看着，毁灭般灼热的目光落在露出的雪白袜沿上，落在交叠的大腿轮廓上，落在交错的修长手指上，落在未扣严的衬衫下优美的颈线上，落在……日思夜想的褐红双唇上。
双唇动了，吐出冰凉彻骨的话语：“吕一，你在看什么？”吕一慌乱的收回视线，燃尽的香烟落在裤子上，他慌忙去掸，烟灰糊在黑色的布料上，留下一团抹不去的灰痕。
又是一阵沉默。冰凉的男声响起：“再来一支吧。”
青烟燃起，他终于回神，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听说，你要结婚了？”
“恩，明天。”
“哦，明，明天吗？”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坐直了身子，慢慢吐出，迟疑的问：“新娘……是萧珊吗？”
男人双眼微咪，若有所思的看着吕一：“是沈教授家的千金。”
“恩？哦，沈教授啊，好，好。”他迟疑了一会，又忍不住问：“沈小姐一定……很漂亮吧？”
男人放下交叠的双腿，身子前倾，十指交叉，构成一个漂亮的图案。“很漂亮。”
吕一沉默了，“恭喜”二字如鲠在喉，刺得他喉咙阵阵发痛，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他沉默着，目光死死盯着烟灰缸。无数次想要脱出而出那句想了无数次的话：你不要结婚，你是我的！——可是不能，他说不出，他还肯见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他盯着烟灰缸的时候，男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一闪而过的热切之后，越来越冰冷。随着他久久的沉默，冰寒彻骨。男人终于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声音中的寒意冻得吕一浑身冰冷。他手指不由攥紧，指缝里的香烟瞬间扭曲。气氛沉重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吕一，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
吕一仍是沉默，香烟燃尽，他手指一松，烟头带着一股青烟掉到了地板上。吕一忽然起身，绕过茶几，居高临下，死死的看着沙发上的男人。目光灼热贪婪，肆无忌惮，浓烈而绝望。男人静静的迎上他的目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吕一砰的跪下，膝盖重重的砸在红木地板上。男人一惊，忍不住起身，微微一动，又坐了回去，静静等吕一开口。
吕一盯着他的领口，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知远……李知远，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没想到如今……如今你还肯见我，多谢。”
李知远仍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中压抑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吕一缓缓抬头，目光从他的领口移到他的嘴唇，他高挺的鼻梁，对上他清澈冷冽的双眼。一瞬的目光灼热的好像要把他烧穿。吕一微微低下头，声音轻柔而坚定：“你放心，我不会求你原谅，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他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说出那两个字：“恭喜。”
李知远猛然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吕一，目光中恨意一分一分的加重，寒冷如冰，锋锐如刀。
短暂的沉默。
李知远忽然一脚踹中吕一的胸口，怒吼道：“你滚！！！你给我滚！！！”声音像是被撕裂一般，尖锐而又喑哑。“滚！！你这个懦夫！！懦夫！！！”
吕一被他踹得滚倒在地上，听到他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声，心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一般，窒息的疼痛。他终于控制不住，红了眼眶，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压抑住自己：“你…你不要这样，我滚，我马上滚!”吕一夺门而出，踉跄跑下楼梯，炽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目：“呵呵，呵呵……呵…懦夫…哈哈哈哈……”压抑而破碎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向前走去。
李知远在窗后看着吕一的背影，看着他走出小区大门，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中。他转过身来，背靠着窗子，身体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摸出火机，打火，点烟。吐出一口烟雾，李知远仰起头，靠在墙上，笑了出来：“李知远啊李知远，你都看到了？你终于明白了？”
烟雾慢慢消散，李知远狠狠在地板上摁灭烟头，走进洗手间，洗掉笑出来的那一点泪水。
吕一坐在候车大厅里，喧闹的人声和机械的广播声充斥着整个大厅，他却什么也听不到，即使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懦夫”两个字依然回荡在脑海中——真是贴切。吕一闭上双眼，无数个李知远出现在他眼前。第一次穿上西装孔雀一样向自己炫耀的；校园里神采飞扬恣意挥洒汗水的；政治课上埋着头偷偷看漫画的；公园里静静的荡秋千的；背着双肩包一脸稚嫩的……以及——三年前那一夜的明媚惊艳。
啊，他的知远。从小看着他，守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蜕变。
本以为一生如此，直到那一天，看到萧珊亲吻了知远后，满面通红的跑开，嫉妒狠狠撕碎了他的心，压抑多年的爱意喷涌而出，让他嫉妒成狂。于是，借着那么点酒意，强迫了他。
他人虽然醉了，头脑却异常清醒，他摔掉知远紧紧攥着的手机，疯狂的扯着他的衣服。他记得知远不敢置信又带着祈求的表情，记得他拼命又徒劳的反抗，记得用紧紧按住知远双手时他屈辱的眼神，记得……那一夜的所有，他的呻吟，他的迷醉，他的挣扎，他的一切……
当他从疯狂中清醒，看着知远疲累的睡颜，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缠绕，想过知远大骂他禽兽后该如何求他谅解，想过知远一声不吭后该如何忏悔，也想过万一，知远接受了他，要如何面对之后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半分后悔。
当他的手机响起时，知远还安静的睡着。他挂掉电话，继续看着知远，盘算着将来要对知远的父母说什么。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彩信。图片下载完，昏暗的照片上，冰冷的窗框后面，赫然是他紧紧按着李知远，两人表情迷醉，全身赤裸。他如坠冰窟，抬头看向窗户，两片窗帘之间，赫然一条手掌宽的缝。
打开门，萧珊站在门口，冷漠的看着他，丝毫不掩恨意。
从此只能默默的关注他，偷偷的打听他的消息，小心翼翼，做贼一般。直到有一天，听到他要结婚。却依然迟迟不敢见他，不敢想象他见到自己这个强丨奸犯时的反应。当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找到他的家，却发现无论新娘是谁，他也没有任何立场，说出他想说的话了。
他的知远，成熟，俊雅，事业有成，即将有一个漂亮的太太，一个美满的家庭，容不得他龌龊的感情来亵渎。
“T63次列车开始检票，T63次列车开始检票……”
吕一从回忆中惊醒，跟着拥挤的人群，上了南下的火车。车窗外的景物开始缓缓向后移动。吕一看着窗外，脸上露出笑容，温柔而哀伤。知远，让我再看这个城市最后一眼，再看你最后一眼。
吕一缓缓将脑海里两人唯一一张身躯纠缠的照片剪碎，一刀一刀，二十八年的回忆随着照片的碎片慢慢破碎、慢慢凋零，化作烙印，镌刻心底。
这样，也好。知远，祝你幸福。
李知远透过候车室的玻璃，静静看着列车远去。他想起三年前，他一身酸痛的醒来，没有看到吕一。他失望，愤怒，在吕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地方一遍一遍的寻找，终于平静下来时，也是像这样，斜靠着候车室的玻璃，看着一列列火车停靠又远去。就好像每一列火车都是一个希望，在他面前停驻，又毫不留恋的远去，消逝在视线尽头。
李知远收回视线，平静的走出候车室，车站外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点上一支烟，夹在右手指间，向列车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天空蔚蓝，纯净而广阔。李知远看着寥寥几缕浮云，自嘲的笑了。
吕一，你三年前的那股子劲头呢？？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懦夫，强迫了我，甚至不敢等我醒来，就夹着尾巴逃走，一逃就是三年。三年时间，我愤恨过，愤恨过后，上天入地的找你，可是找不到，从来找不到，你躲我躲的那么干脆，如今才敢回来。
吕一，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吕一，我恨你。三年前，你强上了我，我不恨你——甚至，我其实是纵容的；你一声不响的消失，我也可以不恨你；你终于还是回来找我，我有多么希冀！你向我跪下，却对我说：恭喜。你可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抛下一切。可你居然还是如此怯懦！
吕一，我恨你，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三支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