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莜莲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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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下亭位于大明湖水面诸岛中最大的湖心小岛上。莫少言说，它因处历山之下而得名的。原先是在大明湖的南岸，康熙三十二年才在湖心岛上重建。
他说这些的时候几乎都是不用思考便说了出来，想来应该非常熟悉才是。不可否认，历下亭果然很美。一种典雅的美。
历下亭四面临水，此时又恰好正直春季，绿柳环绕。虽然挺拔端庄，却又不失古朴典雅之风。红柱青瓦，八角重檐，朱梁画栋，都体现出它的轩昂与古雅。
湖面吹来阵阵凉风，夹杂着淡淡的湖水气味。立于岛上，放眼望去，大明湖又有了不同的景色。
正当我陶醉在这一片美景中时，却忽然发现恬噪莫少言不知何时止了声音，出神的看着湖的北面。身处在一片阴影中的他，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阴暗。
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试图以同样的视角去看他所出神的地方。北面，究竟有什么？
茫然地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漆黑的眸子已然有了一层氤氲的水雾，一张俊美的娃娃脸上有着与之不符的悲伤和痛苦。
惊讶之余，更是好奇。
难道人都是这样复杂吗？还是…每个人都必定会经历另他悲伤欲绝的痛苦？
活着…真累……
蓦然间被自己这个怪异的想法吓到。如果活着很累，那么，怎样才能解脱？
看着莫少言的眼神闪了又闪。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复杂的眼神。
他突然转过头与我对视，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我会如此盯着他，只是一改之前的不羁，淡淡地对我微笑。
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直视让我十分不自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假装看着远方，可发烫的脸颊却出卖了自己。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我却能感觉得到他注视的目光，再加上这样的沉默，无疑更让我倍感尴尬。对于眼前的景色也无心欣赏了。真是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不该这么重！
良久。
他深深吐了口气。
热气扫过脸颊。脸，微热。
“想听故事吗？”他似乎没有发觉我的窘态，问道。
愣了愣。之前的无措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名曰“忧伤”的情绪，在这湿糯的空气中，因他而散开。
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转头看他，眼底的伤痛来不及掩去，被我瞧得一清二楚。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肯定，为什么我会如此清楚那种情绪叫什么……
人，真的太复杂了。就连看似什么也无所谓的莫少言，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那种秘密可能是喜、可能是悲、可能是爱，也可能…是恨……
然而，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或许，人们口中的坚强其实并不坚强，冷漠并非真的冷漠，温柔也不一定真的温柔……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面具，想要在这大千世界里保护好自己。可纵使千万人，人人性格各异，却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如此。即使是心机深沉的皇帝，我相信，他也有过单纯的时候。
人生就是如此晦涩复杂。不知究竟是性格决定命运？还是命运决定性格？这个问题，就犹如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般……
无解。
“在想什么？”
勾了勾嘴角，叹道：“在想，是否是关于悲伤的往事。”
他怔了一下。苦涩的抿着嘴，仰起头看着无边的天空。
“不错。的确是……悲伤的往事……”低沉的声音飘散在三月的春风里，让我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悲伤的往事。
人是如此的相似，都会在某个时候，感怀往事。
一阵风吹来，将垂着的柳枝吹得“沙沙”做响。
他并没有马上就讲。而是沉默了一阵子，或者说，是呆立了一阵。凉风将他袍子下摆的一角吹得微微扬起。我的青丝在空中飞扬。
此刻，他的世界，充满哀伤。一张娃娃脸，惹人怜爱……
良久。
他终于要开始诉说他的故事了。声音有着淡淡的沙哑。
“我的娘亲是个妓女。”
“啊？？”惊讶地看向他。这个开头…未免也太……
他微微一笑，不理会我吃惊的样子，继续说道：“听说，她曾经是艳冠一时的名妓。容貌、身姿、才艺，都堪称一流。许多风流公子和富商官员都纷纷慕名前来。我爹，也是其中之一。
真不懂，那么多喜欢她的人，为何她偏偏选了一个年纪大得可以当他父亲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懦弱！懦弱！！”
………………
他的语句非常凌乱，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隐隐泛青。怒火仿佛要将他燃裂。然而，渐渐地、渐渐地，悲伤取代了愤怒……
他的娘……死了。由于他的父亲懦弱。死在了这风景如画的大明湖……
“当时我就躲在不远处偷偷的看着。是那个女人害死我娘的！她妒忌我娘，不仅让我娘进门，还百般羞辱她。那时，我娘已经怀上了我！而那个男人，居然只是在一旁看着，面对我娘乞求的眼神无动于衷。或者是不敢动！
从那一刻起，我娘恨他。比任何人都恨！可是，也比任何人都爱……
于是，虽然她满心怨恨，却依旧生下了我。对我异常疼爱。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就在我娘已经完全脱离过去，摆脱痛苦时，那个女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在一个夜晚，带着一帮人……将我娘的衣服脱光绑起来，然后……然后再命令那一帮人……将我娘……将我娘……任凭我娘怎样哀求她，她都不肯放过她，还将她的嘴堵上……最后，将奄奄一息的她抛进湖里……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却不敢声张。我怕……我怕我也会死……我怕我也会死……”
“……”怔怔地看着他强忍着的泪水。张了张嘴，却始终不知该说什么。鬼使神差地靠近他，轻轻地将他拥住。
他无助地将头埋在我的肩上，紧紧的回抱住我。眼泪浸透衣裳，灼热我的肩膀。“她说，要让我娘下地狱……”
抱着他的身子一僵。
这个男人，究竟承受了多少他本不该有的伤痛？多少个孤单的夜晚，他独自一个人，在角落舔噬着自己伤口？
“不会的！你娘是那么美丽，一定不会下地狱的。”努力地想用自己温暖他僵硬的身子。那种语气，是我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你的娘亲，一定如同洛神一样。只不过，洛神在洛河，而你娘却住在了大明湖。”
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抱着我的力道也柔软了下来。只是呼吸喷在我的颈间，让我极为不自然。想推开他，却又觉得此时这样做，似乎有欠妥当。便强忍着不适，任他抱着。
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可以清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莜莲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