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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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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以北的北国北溟,笼罩在一片蕴腾的霞光中,彰显出这一片土地是片仙乡福址的气度。
我遥遥立在半空,抬袖拂去了眼里的一丝水泽。
母亲的身体随着元神散灭,北溟的几位料理身后事的仙君便为她制了座衣冠冢,安在了朱鲤殿后的凤华山上。
我去到凤华山上时,一眼便望见了半山腰的那一座新坟,周遭芳草萋青,只有那一方坟包上堆着黄土,显得格外凄冷些。
我行过去对着母亲的墓碑叩首三次,抬眼见着墓碑上光溜溜的无墓志铭也无生平记事,只有四个字,将淮之墓。
我倾过去眯眼仔细瞧了瞧,那四个字,正是我父君的笔迹。
显见得这三个字是我父君刻的,面对我母亲的墓碑,他连一个妻字也不敢下笔,我冷冷的笑了笑。
我捏决将雷电凝成一把匕首,在墓碑的右下角一笔一笔的刻上,小女双溪记。
转眼日头便落到了山底下,一层暮色笼过来,我顺了顺坟旁的一从青草,然后躺下适应了一会儿姿势,将双手平放在肚腹上,睁着眼睛看满天星辰。
此刻我内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只觉天地悠悠,活着又怎么?死了又怎么?便是这般一行一止,还是消弥于此,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就这般躺了一夜,在母亲的坟地旁,仿佛她还在我身边,从未离去一般。
第二日临行时我从袖袋中摸出一枝梨枝来,就着九离剑在母亲坟旁刨了个坑,将这梨枝种了下去。
我弯腰摸着它光秃秃的枝丫,温柔道,“过几年待你开了第一树花,母亲想也不会太寂寞。”
朱鲤殿前伽罗一双眼睛通红,才哭过不过片刻,忆起她那半生凄冷的帝后,便又哭了起来,正在拿手帕抹眼泪之际,却望见了四公主站在那儿。一身青色的纱裙,修眉凤目,虽只有十三岁少女的形貌,目光却冷冷,整个人周身都似笼上了一层雪光,教人靠近不得。
不过是三月未见,四公主周身气度都变化了几番。从前四公主不语时虽也觉得眉目冷淡,见着了人总还要先带上三分笑意,那三分笑意似将人领入了四月芳菲,春暖花开之际。可如今却是连那三分笑意都免了,倾城的眉眼里泛了丝冷厉的光。最显眼的还是四公主紧抿的嘴角和苍白的脸色,她人本就偏瘦,现下更是消瘦不少,整个人立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
无端便添了几分萧索之意。
伽罗愣愣的立在那里,望了我半晌,见我提步行过去,方才反应过来,屈膝行礼,道,“四公主……”未语,泪已先流。我知她心中悲苦,只是我又何尝不是,见她这般更添我心中沉痛之感,便只向她略微颔首,跨进了朱鲤殿。
管幸正在一旁站着,桌上一杯半凉的茶,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我问管幸,“方才谁来过了?”管幸低头回我,“是帝君来过,自娘娘去后,帝君每日都要来这朱鲤殿坐坐。”
我冷冷一笑,抬手将茶杯一把扫在地上,杯子立马碎成了几块,杯中的茶也打湿了地板,“人死了倒知道来缅怀了,当初还活着的时候做什么去了?”我抬头问管幸,“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每日来坐坐那时候母亲,多希望他来”
管幸立马跪下,双眼睁得通红,里面也盛满了愤懑和凄惋之色。
我站那儿兀自气了一会儿,便提步出去,准备找钟瑜来算算帐。
万没有想到,我还未去寻钟瑜,便遇着了兰止。
我站在那里冷眼望着她,她在园子里随手折了朵红芍药,袅娜的行至我身旁。她仔细的瞧着我,忽的又捂唇笑了笑,她道,“许久不见四公主了,四公主可安好”
我侧头瞧她,微眯了眯眼,沉声道,“兰止,我母亲那日被魔族的人抓走,是不是与你有关”兰止咯咯的笑了起来,“四公主此话怎讲,我在这王宫之中,从未出去,又何来是我谋害一说”
我冷冷的望着她,略微弯了弯唇,将手摊在她面前,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块碧绿的玉佩。玉佩上流转着一丝莹润的绿光,还带了丝丝淡到极致的魔气。
“你认得这个罢?”我提了一句。
兰止愣了愣,继续笑道,“四公主说什么,妾不懂。四公主的东西,我如何能认识”
我将玉佩翻过一面,另一面上刻着一个“止”字,我侧头道,“是谁的东西,这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么?”
兰止怔了怔,道,“不过是一个字,又能代表什么?妾知四公主一向不待见我,如今竟也要将谋害帝后的名头挂在妾身上,妾好生委屈。”我仔细的盯着她眼睛,冷冷一笑,“一个字的确不能代表什么?可兰止娘娘若是身上有这玉,这万儿八千年的,娘娘宫中,总归有人见过罢?这玉乃是我当初,劈碎那魔族叛军统领而捡到的。若是叫人知道兰止娘娘的玉在那儿,叫人如何做想?”兰止脸色泛白,末等她狡辩,我将手掌中的玉收回去,我道,“父君出战,王宫中是你在掌权,当日母亲为何会被人劫走,想必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大功劳罢?”我目光幽幽的望着她,语气森然之中带了点冷意,我道,“你说,我若是杀了你,父君会不会怪罪我?”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甚明白。回溯父君母亲这些年来,母亲对父君,定然是有情的,而父君对母亲,看做无情,实则有情,若说有情,却还无情。父君对兰止的那份呵护自然,也绝不是轻易便能抹去的。他心中,到底是母亲更重要,还是兰止更重要,我也无法逐磨通透。但是无论他对母亲是否有情,他终究是负了母亲,我恨他。而对于母亲的死,我到底是恨父君多一些,还是恨兰止多一些,这个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我估摸着我又陷入纠结的死循环了,于是奋力一拉,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手中凝结雷电,变做一把剑的样子。兰止却对我手中的剑无动于衷,她伸手捂嘴兀自笑了一会儿,抬头媚眼如丝的看着我道,“顾双溪,你若是杀了我,便再也救不回你母亲了。”
我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