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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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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发生了一桩事。
这是一桩重要的事,有人来了。
来的还是一个男人。
靴子踏过枯枝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在这寂静的荒山上,格外的引人注意,脚步声由远及近,我震惊的坐在水里,努力的往手上凝一撮紫色的雷光。
我此刻又开始纠结起来,东源说得不错,我这个人,时时都爱纠结,回回改不了这个毛病,倘若某一日我与人正在打架,我忽的纠结起来,别人趁着我纠结的时候一巴掌将我拍成肉酱,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东源说得不错,我的确不应纠结。
然则我这个毛病,我虽曾想过要不要改,然而我又因此纠结起来,道法书上说要讲究清净自然,我这也不过是一个人的本性,倘若连一个人的本性也要去更改,那么这天地间,又有什么是真实?又有什么是自然呢?
如此一来我便再次纠结起来,这个毛病,我到底是改?还是不改呢?
这真是个教人为难的问题,幸而我一向不大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既然这个问题如此教我为难,我便索性将它放在一旁。于是这一放,便又放了几千年。
我这么会子便又非常诚恳的纠结起来,这个人,擅自闯进这座山,又望见了我洗澡,我确然应当将他结果了,就这么放过他想必不好。但是万一他要是个熟人呢?万一他要是个熟人,还是个关系略有些密切的熟人,抑或是感情有些密切的熟人,有什么话还是要好好谈一谈,不是有一句话还说过,沟通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桥梁么?就这么结果了他想必不好。
此时我万万没想到,这既是个关系略有些密切,感情也同样略有些密切的熟人。
我还一直纠结着,这个人,我到底是该用雷劈他,还是不该用雷劈他呢?
我又为难的纠结起来,并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待我将将能从其中拔出一个脑袋时,那人却已行至我身后。
我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娘,他奶奶的这动作未免也忒快了些,也不给我准备准备,好歹也是第一次被人看光,怎能如此轻易而又猝不及防呢?
却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我坐在池子里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僵了僵。
这股馥郁的能淹死人的瑞气,这清冷的扶桑花香。
那人将手搭在我肩上,露出一截青色的衣袖,他清冷的嗓音响起,“阿溪……”
这青色的衣袖。
那一夜的月亮圆的甚好,一轮圆盘大的白月亮挂在野树的枝丫子上,照出一阵皎洁的冷清光辉,夜风撩人,拂过来,带来一阵清冷的扶桑花香。冷月,碧湖,美男,没穿衣服的美人,荒山野岭,真是很难不教人浮想联翩。
我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还是不捣瘾,又再次咽了咽口水。
彼时我正背靠在池壁上坐着,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我光滑的肩上,他的指腹有淡淡的干燥的温暖,我正襟危坐,不敢轻易挪动身体,又觉着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矜持的抬手护一护胸,毕竟我已经有所发育了,我的模样放在凡世也有十三岁的样子,凡世的女子基本是十四岁便成亲了。但转念一想觉着那个动作太猥琐,不符合本公主光明磊落的大方形象,便还是放弃了这个动作,时辰便在我咽口水和发呆的动作中溜出去些许。
身后师父低沉的一笑,“阿溪,你还要咽口水咽至几时?”
我愣了一会儿,哆嗦着嗓子道,“至……明日午时罢。”
身后的师父不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拿起一缕我长至脚踝的黑发把玩,他道,“哦?那我便等你至明日午时。”
我抖了一下,讪讪道,“已经咽完了,师父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
师父“嗯”了一声。
我忽的小声哈哈笑了一句,“师父不愧是闻名于四海八荒的上神,连出场的场景也格外不同些,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师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在如此境况之下仍能镇定如常,单这一点,四海八荒便没几个神仙能比得上师父了,真是叫徒儿好生佩服。”我期待着能用“不拘小节”“如此境况”来提醒一下师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好叫他发觉这个尴尬不已的境地,因而良心发现的先离开,抑或是先向我和蔼的道个歉再良心发现的离开。
我既没猜中开头,自然也不能猜中结局。
师父仍旧是“嗯”了一声,继续把玩着我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我确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阿溪今后也该学着些,被那些小节拘着做什么。”
我真是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师父他老人家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真是要怄得死人。我觉着还是那个不喜言谈的师父讨喜些,多正经,多清冷,多高高在上,多引人犯罪,多让人欲罢不能啊!话说今夜师父怎的如此善于言辞,我心下甚是疑惑,但是师父身上的那股瑞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了的,因此不可能是人假扮。
我忽的从扶桑花香中嗅出了一丝淡淡的酒香,我惊道,“师父你今夜醉酒了?”
师父顿了顿,放下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他抬手扶住额头,闭着眼睛道,“的确是饮了些酒,不过还未到醉的程度。”我低头从水面上看到师父一点点模糊的脸,撇了撇嘴,知道师父醉了,胆子也肥了不少,便大言不惭起来,“师父你这不是胡说么,醉了便是醉了,”想起师父今夜这一串不合常理的行为,我又补了一句道,“师父你都醉得神智不清了。”
“神智不清?”师父慢将将的开口,水面上他的脸不停的随波摇动,我见他眼神幽深的望着我,顿时心里就有点发毛,直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我身上越发的僵硬,却见师父弯起嘴角,几不可闻的笑了笑,他道,“也还没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他又稍稍凑近我一些,“唔”了一声,“起码我还知道你现在没有穿衣裳。”
我,“……”
不等我反应过来,师父便又说了一句,“阿溪,我娶你可好?”
这果真是一件要事,还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我这下真的是被轰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呆呆的坐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师父也没说话,我只听见他有规律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的传过来,就在耳畔。
待我反应过来,脑海里只浮现出六个字,师父说要娶我。
他,他,他说要娶我,他竟要娶我,这不是真的罢?我不是又在做梦罢?
我闭了闭眼,抬手准备掐自己一把,却被师父抬手挡住了,我于是掐在师父的手臂上。师父轻笑一声,对我道,“很痛,你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