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54 ...
-
湘云自小丧父丧母，由叔父叔母拉拔长大，即便现今的史侯不愿落人口舌，并不虐待于湘云，但终究不是亲女，看顾上有些不经心也是难免，使得湘云从小没少听风言风语。史家亦是大族，人心复杂，湘云便是天资再怎么有限，多年孤身一人，也该熏陶出几分心眼，只她原本便是心性爽直之人，比寻常人更看得开些。
湘云一时情急，说出做东道的话来，话一出口，便觉不妥，不说这里并不是史家，无人为她主持大局，便是贾家的奴才倶是一双富贵眼，出手薄些，定会被人看轻，何况湘云荷包羞涩，更是不知如何。是以湘云很是为自个儿一时嘴快而懊恼不已，只恨没将事态前后俱想清楚，这下子，话已经撂下，不能改口，便是姐妹们体谅，她亦是没这个脸面。
黛玉知湘云困难，湘云面对黛玉也不甚掩饰，待得回了蘅芜苑，便是眉头轻皱，黛玉见此，将人都打发出去，漫步坐在湘云面前，询问道：“你方才说明日做个东道，如今可有章程了。”
此话正说到湘云头疼处，湘云沮丧着脸道：“是我冒失了，只图一时嘴瘾，便说将出来，现今却是不知如何了。”
黛玉叹道：“我也想到了这一层。虽说只有咱们姐妹几人，都不是外人，但既要做东，却也不能太过含糊，总要拿出些新奇的方能入眼。上回不过是一时兴起，那海棠也是骤然搬来的，不过图个意像，但你明说了要邀一社，却不能这般了，必得正经的做出一番模样来。”
黛玉所说的，湘云何尝不知，正因为如此，她才踌躇：“我正是烦恼这一处。林姐姐，咱们这么好，我的情形也没瞒你，前些时候还是亏了你我才过的自在些，现下便是我将手中余钱尽数拿出，也是杯水车薪，竟不知如何了。”
黛玉也道：“就是思到此处我才同你说，你每月也就那几吊钱，自己过活尚且不够呢，如何能做出这个。难不成为了个诗社还回家要去不成，你本就艰难些，若是如此，只怕更得落得埋怨，实在是不好。为今之计，也只能想个周全之法，先过的这回了。”
湘云深知黛玉品性，便是说话直些，她虽黯然，却并没生出不悦的心思，左右是为了她好，若不是对她真心，断不会如此直言。这也是湘云的好处，与一人亲厚，便不会生出疑心，黛玉此回却也真正全了姐妹之情，使得湘云以心相交，也是彼此造化了。
当下湘云询问，只黛玉也是内宅女子，又是表姑娘，手上没有实权，还好她早已唤了林徽过来共商，二人说话间，林徽便已进来了。
得知黛玉湘云心思，林徽思索一回，说道：“这倒也不是难事，你们不过是做几首诗，得了趣儿便好，却也无需多大的场面，要我看来，利用些简单之物便好。上回你们是海棠社，这回变换一个，别的不易，花花草草还是可为的。”
这却是启发了湘云，只听湘云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今已八月下旬，正是菊花盛开之时，不若咱们这回就做菊花诗？”后一句是对着黛玉说的。
黛玉想了想，觉得单薄了些：“菊花前人已然做遍，便是再如何取巧也不免落了俗套，这次席面本就单薄些，自得于这上面动心思，单论菊花有些无趣了。”
湘云道：“那便在韵脚处限制些，用几个不常见又雅致的，可能弥补一二？”
这回却是林徽摇头：“限制韵脚确能有不同，只是若太偏了，反倒不好套，到时你们一心只在套用韵脚上，反而束手束脚，失了诗词本身的灵气，便是再怎么新奇，也少了意境，可谓不美。”
倒是黛玉想到前世的螃蟹宴，那时宝钗定下几个题目来，随人去选择，倒也别有一番生趣，再用一回也未尝不可，便提了出来，引得林徽湘云点头不已。
林徽又突发奇想：“咱们却是限于一物了，你们起诗社便是为了风雅，难不成只能咏一物？世间花朵千姿百态，各有所好，哪能分出个高下，不如以此为引，再挑一类，到时你们挑选自己喜爱的，作成一赋，凭谁的辞藻生香，意境深远，便推她所选之花，这般一来，必会涌出前人不曾想之处，也为得胜的花种扬名。”
黛玉湘云想来，果然有趣，诗社本就是一展才华之处，众人俱咏一物反而不好判定，照林徽所说，若得了同样精妙的两首诗，也可说两种花各有千秋，不分高下，避免了姐妹们互不服气。再者，这般更能激起众姐妹的斗志，想必真会出现些许别人不曾想过的奇思。
这般便是妥当，至于所选何花，便是冲着秋季所开名花去了。菊花是一个，另一个则被林徽提名的桂花占去，菊花自古便被认为品行高洁，自是名花，然而桂花香气浓郁，别有一番滋味，亦是许多人喜爱。这便定下了，就连当日席面也不须多想，只以这二花为食材便可，既合了题，更节省成本，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便是商定，林徽着人搬入上好的菊花，又寻人去城外的桂花局弄些桂花回来。巧了，这一去，又是碰上了熟人，购置桂花的地方正是那桂花夏家之地，当时林徽提起黛玉还吃了一惊，这倒好，还没怎么样呢，前世的人却一个一个地碰上头了。不过黛玉也是一想便放过去了，当年夏金桂嫁入薛家，闹得薛家鸡飞狗跳，却至死与黛玉没有关系，是以不过当个路人罢了。
只说黛玉湘云精心筹备的诗社果真得了众姐妹的推崇，气氛热烈，姐妹们倶是才思泉涌，最终也没分出个胜负，不过都是尽兴了，也不枉黛玉等人费了一番心思。
至次日，黛玉正与探春在一处，却听的人报，说有个乡下的老人家带着个孩子前来拜访，只说上回是琏二奶奶接待的。本来这些事也不拘的她们管，不过是王夫人不管事儿，便由几个姑娘顶上，大事由贾母定夺，而这等小事便由探春黛玉说了便算。
只说黛玉听得这话，便知是刘姥姥与板儿，几年不见，倒有些想念，便与探春说道：“这人我是认识的，三年前有个亲戚来找凤姐姐，我正巧碰上，觉得颇有缘，这积了年的老人家自有一番见识，其中趣味你我常年在高门大院中的姑娘却不好得知。”探春听闻，也有几分好奇，便令人请进来。
待得人进来，可不就是刘姥姥与板儿么。刘姥姥瞧了一瞧，却见上头的人不是王熙凤，是两个年轻的姑娘，也不敢多想，便要跪下。黛玉忙使人扶起来，笑道：“几年不见，老人家还是那般硬朗，精神头倒好。”
刘姥姥听得这声音，似是听过，待她抬头一瞧，登时便是一喜，乖乖，这可不就是那年送她三十两银子的姑娘么。刘姥姥本就对黛玉印象极好，这回一看便认出来，实是喜道：“竟是林姑娘，上回得了姑娘的恩惠，还不曾致谢，这几年下来，心中着实不安，只能日日为姑娘祈福，保佑姑娘洪福齐天。今日再见姑娘，姑娘风姿更胜从前。”
这一堆姑娘出口，黛玉探春被逗得暗笑不已，黛玉道：“哪里当得您这般惦念，我小人儿，不敢说什么齐天洪福，凤姐姐不在府中，我接待一回，不成想竟引出这话了。”
探春插口道：“老人家这话说的却也没错，林姐姐本就是玲珑心肠，与人为善，谁见了不得说林姐姐有福呢，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转头又对刘姥姥道：“我们已告诉了老太太，到时老太太还得请您说说话，你们路途劳顿，此时也累了，不须着急，先歇歇，用些饭，到时自有老太太传话。”
刘姥姥点头应是，几人又说了几句话，黛玉探春这才回去。
后贾母果真叫去刘姥姥，两个老人家相谈甚欢，与前世无异，不一一详述，只说次日又是请刘姥姥在大观园中观赏，众人相陪。
没了王熙凤逗乐，倒也不觉场面冷下来，只因还有探春等人，便是黛玉，也活跃许多。她今生并无愁绪，又对刘姥姥观感甚好，话也就多了些。众人边说话边逛，过了沁芳亭，便朝潇湘馆走去。
潇湘馆乃是宝钗住处，不管住在哪里，宝钗的性子总不会变化，是以在别人瞧来，这潇湘馆真当是光秃秃一片，雪洞一般，不过只有几支花插在瓶子里，其余的，竟是一点儿不见，衬着后面的竹子，还真有几分隐居苦修的隐士一般。
这却使得贾母不满意了，她本就有些心思想着叫刘姥姥瞧瞧大观园的气派，这却好，最先的潇湘馆便是这副寒掺模样，知道的是宝钗本性如此，不知道的还当她这个内宅当家的欺负亲戚呢。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05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