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 ...
-
十四年前——
蜀山赤龙峰上，四岁的钟离策正在磨墨准备要练字，窗外突然扔进了一块小石子，砸在了砚台上，墨汁溅了他一身，就连那张清秀可爱的小脸也成了小花猫。
“哈哈！他变成花猫了，好好笑！”门外传来恶作剧得逞的兄长的笑声。钟离策抿了抿嘴，用袖子擦了擦脸，无奈越擦越脏，只好去打水洗个脸。
可不料兄长们就是等他开门呢，两颗石子又朝他砸了过来，一颗打在肩头，另一颗就打在脸颊上里眼睛不远。“啊！”钟离策捂着半边脸蹲了下来。那些玩闹的小孩以为打伤了钟离策的眼睛，知道闯祸了，便一轰而散全跑了。
父亲离家，自幼丧母，钟离策早已习惯了被兄长们嘲笑是『杂』种，身上不断出现伤痕。等脸上的疼痛好了些，钟离策便自行起身去打水了，边走边想，今天神秘的小哥哥没有来帮我呢，是有事吧。
“小乞！”钟离赪将正在练功的吴名叫了去，“壬天是不是又偷懒了，去房里叫他起床，这孩子太不像话了。”
吴名点点头，向后院跑去。壬天是年龄仅次于吴名的外门弟子，可性格和吴名相比却是天差地别，懒散至极，不睡到日上三竿你在他耳旁敲锣打鼓也叫不醒他。于是作为大弟子的吴名只好每天受累叫他起床，可后来，吴名总是为能有这么一个懒散的师弟感到庆幸，若是没有他，可能他和钟离策不会相见，不会感情深厚，甚至逃不过那场灭门的灾祸。
钟离策站在比他还要高的井边发愁，四岁的小孩力量太小，更何况大庄主并未让他习武，费了半天劲，钟离策才够到水桶将它放进水里，可凭他那点小力气根本提不上来。撅着个小嘴钟离策环视四周，都没什么人，尽管前面就是外门弟子的房间，可现在早课已经开始，也一定没人。钟离策只好奋力扒拉着绳子想将水桶提起来。
吴名熟门熟路来到后院，突然看见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正费着九牛二虎的力气拉着水桶的绳子。吴名一愣，小公子这是不该在房中练字么？
钟离策拉了半天只动了一步，却已是满头大汗使不上力了，只想松一松等会儿再拉，可没想到他这一松却被水桶掉落的力气拉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掉进井里去了。“啊！”钟离策本能地叫出了声。
“小心！”吴名喊了一嗓子，赶紧飞扑过去将钟离策揽进怀里，一只手抓住了绳子。见钟离策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放在地上吴名才看清钟离策红衣上黑色的斑斑点点，花猫一样的脸，和左眼下方一个明显的乌青，想必又是内门的少爷们趁着早课大庄主不在去捉弄他了吧。
吴名给钟离策打了桶水替他将脸洗干净了。而钟离策任由吴名摆弄，并未说什么，只是歪着头盯着吴名。忽然他伸出粉嫩纤细的小手一抓吴名的袖子，脆生生笑着喊了句：“小哥哥，你终于肯出来见我啦！”
吴名一惊，难不成小公子是为了让我出来见他才一个人来打水，太胡闹了！可毕竟这是自己师父的小侄子，说不得，只好捏捏他的脸，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太危险了。”
钟离策以为吴名让他别再一个人来打水了，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吴名给钟离策收拾干净了，才想起大庄主是让他来叫壬天起床的，便急急忙忙想要往房里跑，谁知被钟离策拽住了袖子：“小哥哥别走，你叫什么名字啊？”
吴名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没有名字，小公子唤我小乞便好。”
钟离策抓着吴名不放，撅了撅嘴：“叫小乞多难听，小哥哥是好人，就要取个好听的名字！”
“呃……”吴名无奈，“小公子，取名的事下次再说好么，我记急着要去找人……”话未说完，壬天倒是呵欠连天地走了出来，揉了揉惺忪睡眼，一见吴名，乐了：“哟！师兄，今日怎么没来唤我起床，真是睡了个好觉啊！”
吴名见钟离策还是抓着自己不放手，只能道：“你快些去前院吧，大庄主一定等急了。”
壬天看了看诡异姿势的两人，突然问：“师兄，用不用我跟庄主说说你陪着小公子休息会儿？”吴名无奈：“赶紧的！”壬天调笑着走了，院里又只剩吴名和钟离策两人。
“小哥哥，你为什么没有名字？”钟离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吴名。
吴名拉着他坐在一旁，道：“因为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更加不知道该姓甚名谁了。而几位庄主也没有闲心替我取名，刚好我被捡回来是是个乞丐，大家便都叫我小乞。”
“那小哥哥为什么要保护我却又总躲着我？”钟离策继续问。
“因为你的父亲与我有教养之恩，如今三庄主走了，夫人也乘鹤西去，我只是要护着你的。”钟离策眨眨眼，没听懂乘鹤西去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难产自己而死了。“至于躲着你，只不过大家都说我是不祥之人，我不想伤到你罢了。”
钟离策摇摇头：“才不是！哥哥们也说我是『杂』种，可我知道我有爹爹还有娘亲，还有大伯二伯他们，所以是他们乱说的。你是不祥之人也一定是哥哥们乱说的。所以以后小哥哥不许再躲着我了！”
吴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钟离策突然又想到什么：“小哥哥，你没有名字，那策儿给你取一个吧！”
吴名一愣：“我并不知道我的父姓。”
钟离策笑的更欢了：“所以能随便乱取了啊！嗯……小哥哥是好人，总是护着我还不承认……没有名字……”
吴名见着眼前就比自己的腰高出一些的小娃娃一本正经的模样给自己取名字，不由笑了笑，刚想让他别想了，就见钟离策一拍手：“吴名！好不好？没有名字，那就是吴名。”
吴名愣愣，小孩子的思维直爽简单，没有名字，那就叫吴名好了。于是，吴名两字，陪伴了他的一生，即使后来吴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他依旧名叫“吴名”。
“噗……”听了吴名的故事，林忆桓突然笑出了声，“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吴名跟着笑：“不好听么？”林忆桓摇了摇头。
“那后来怎么样了？”林忆桓吃完了小菜。
“后来啊，我和策儿的感情越来越深，可他还是总受欺负。每次他被欺负哭了，我就会带他下山去玩，可没想到有一次下山，却成了我俩和山庄的永别。”吴名有些醉了，仰躺在屋顶上，望着天空。林忆桓斜靠在他旁边，看着他。
“那天看到山庄的响箭，我们才知道庄里出事了，当我们回到山庄时，整片赤龙峰都在熊熊燃烧，到处都是『尸』体，而策儿在一棵大树后找到了大庄主，那时他只剩下了右半边的身体，惨不忍睹。”吴名紧皱起眉，“大庄主让我带着策儿离开蜀中，别为他们报仇，还让我别让策儿学武，不然会被灭门的人发现。他让我们去寻找三庄主的下落，希望他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收留我们两个人。可庄主从未和我交代过什么赤龙秘籍。”
“我和策儿辗转流浪，去了很多地方，那时策儿不到十岁，我也不过十五，好在以前我负责弟子们的伙食，会些手艺，带着策儿赚了些银子，为了寻找三当家，我勤加练武，创立了靊霳阁，日子才一天天好过起来。”吴名侧过头，对上林忆桓的眼眸，“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所以说，我和策儿都不算是养尊处优的。”
林忆桓垂下眼眸：“嗯。”伸出手，理了理吴名额前飘荡的碎发。
吴名笑着抓住他的手：“可怜我？别这样。”
林忆桓抽回手：“谁可怜你？我也是捡的，比你唯一好的一点就是有个义父和两个待我如同亲手足的兄弟。”
吴名点点头：“嗯，看出来了。”
林忆桓转过头：“不过说真的，难怪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长相有些特别，原来你不是中原人。可是也不太像西域人，总体看上去和中原人还是有八分相似的，应该是混血的吧。”
吴名笑问：“顺眼么？”
林忆桓愣愣地点头：“顺眼。”吴名坐起了身，“那就行了，咱们下去吧，我该调息调息了，不然伤可好不了。”
林忆桓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已经喝了两坛酒了，两人又都是重伤之身，若是让风铃姑娘知道他俩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可要大发雷霆了。
果然，林忆桓一跳下房顶就听见风铃姑娘清脆的嗓音将吴名数落的狗血淋头，和吴名的赔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