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嫁》兰陵孙氏

14、014 撞克

　　许德刚走，宋嬷嬷就叫绿萼来给请到孝善堂去了。

　　“嬷嬷可把我急坏了！”
　　“太太出事了？”

　　绿萼努努嘴：“不是咱屋，是三太太！一个孕妇也不安生，净出幺蛾子。”
　　“今早起，三太太无缘无故说什么头疼。大夫瞧不出什么，老太太就找张婆子来瞧，张道婆神叨了一阵，便说是有人撞克着了。还说了句什么‘西南有虎’，乱七八糟的奴婢也不懂。老太太让把兔肉、雀肉、生姜都收起来。还让奴婢找红布，事太多了，奴婢现在还忙地找不着头腚呢。”

　　宋嬷嬷一听，皱起眉头：西南，不就是洗兰苑的方向吗。虎，大姑娘属相正是老虎。
　　撞克？被大姑娘撞克着了？

　　许德听不懂她们说啥，就回了洗兰苑。
　　小鲜儿盯着她带回来的钟馗像看了半晌，“姑娘不是一向害怕钟天师，说他老人家长得吓人。”
　　有吗？
　　“天师能捉鬼，我那时敬怕。放在房里辟邪吧。”
　　小鲜儿也不再多话，捧着天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供起来。

　　孝善堂西厢房里屋里已经挤满了人，三太太头上围着红巾，拥被靠坐在床上。
　　明老太太、二太太闵氏都围在床边。老太太正在喋喋不休的教导三太太如何如何养胎，如何如何忌讳。

　　宋嬷嬷进来先请了安，便把大红喜盘交给三房的丫头剪红。二太太闵氏却一把接过来：“快快快，铰了红布给三太太带上，平平安安生个大胖小子，就全和了！”
　　谢佩蓉忍住心头的恶心道：“多谢二嫂了。”

　　孔氏问宋嬷嬷玉喜回哪了。
　　宋嬷嬷会说她进屋跟四姑娘说了会话，现下应该回洗兰苑了。又简单说了几句路上的事。

　　听了路上的事，孔氏心里咯噔一下。
　　这亏得遇上好心人了，不然她闺女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老太太，媳妇回去看看阿醺，饭时再回来。”
　　老太太却皱皱眉头，“老大家的，先等一下。”

　　孔氏停住脚步，垂手听老太太吩咐。
　　“我记得，玉喜是属老虎的？”
　　“是。”

　　老太太瞅三儿媳妇一眼，继续道：“张道婆给了一句签语：‘西南有虎，错刀相接，赤霞吐珠，炎日如霜。’玉喜是属虎，洗兰苑又在西南。老三媳妇属蛇，莫不是被玉喜撞克着了？”

　　听到这句撞克，孔氏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冲着她闺女来的呀！

　　孔氏还未答话，三太太倒是急着解释：“老太太，咱们家这么多人，属虎的肯定不止玉喜一个。下人们的倒座房也在西南啊。再说，玉喜还是个孩子，气头弱，怎么能冲撞了我呢！”

　　气头弱？明老太太冷哼一声。
　　这明家还有谁比她势头更盛？！活了洗兰泉，被明老头奉若明珠，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命呢！
　　“你年纪大，但是你肚子里的年纪不大啊。总之，还是少见为妙。以后就别让玉喜往你跟前凑了。”

　　谁稀罕得往她跟前凑似的！孔氏心中虽然有气，却也只能吞下，领着人退了出去。

　　孔氏回来直奔洗兰苑，拎着许德东瞅西看，问了好些话，见闺女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又往孝善堂去了。

　　饭点过了许久，许德才见孔氏一脸疲惫回来。
　　这个明老太太，据说挺难伺候的。
　　自己出身也不咋滴，夫家也不是什么豪门侯府，却偏偏爱学人大家子的做派。日日叫儿媳过去立规矩，统共没几个侍候的人，还分出个一二等来。就像玉喜，除了孔氏派过去的绿桑，她就只有一个奶妈兼职嬷嬷，两个丫头，就这俩丫头，还得分出个一等和二等来。

　　她三婶有了身子，立规矩自然是免了，只剩下她娘亲和二婶。她娘亲既要布碗摆筷，又要奉羹捧汤，一顿饭下来，疲劳困顿如同坐了一天马车。
　　许德以前学过的一点按摩推拿，倒是派上了用场。捏的孔氏连连喊舒服。
　　身体舒服，心情自然愉悦，瞅着闺女日渐圆润小脸，更觉高兴。连带着瞅闰喜都顺眼多了。

　　其实，闰喜的性子和她娘挺像的，安静乖巧。
　　对一个庶出姑娘来说，这样的性子，比老三家丽曦不知强多少倍。
　　这样安分守矩的庶女，她身为嫡母自然不会苛待。

　　现下最令她忧心的，反倒是大闺女玉喜。
　　老三家今日一句撞克，就叫老太太对玉喜兴师问罪。孕期十月，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
　　她现在得先把玉喜送回外祖家过段日子，等到老三媳妇的胎稳了再回来。

　　晚饭的时候，她便和明宏商量，要把玉喜送到娘家去住几日，正巧玉喜的外祖母早也打发人来说，要给玉喜过生日。
　　明宏也听说了撞克之事，想了一想便允了。
　　许德没有参与商讨的权利，当然，她也乐得出去逛逛。

　　第二天，孔氏大哥，孔诚，就来了。说是亲自来接妹妹归宁。
　　孔氏自然高兴，本来还想着打发人去送信，一来一回就得一天。既然大哥和自己如此心有灵犀，那今日便可启程了。

　　于是吩咐宋嬷嬷等人收拾东西。许德也被打发回房收拾铺盖。

　　扈妈妈想着多带些贵重首饰，难得遇上衍圣公府老夫人六十大寿，亲戚们见的比较多，要穿的华贵敞亮才比较能给明家长脸。
　　而许德只吩咐绿桑带些不显眼，质感好的。

　　绿桑倒是和她一个心思，明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只是酿酒起家的富商，穿金戴银反倒会让人觉得暴发和土气，不如低调精简。
　　两支简洁琉璃花簪，一双珍珠对钗和耳坠，青白玉簪各一对，外加上孔老太太送来的珊瑚珠链，大场面、小场面都够应付的了。

　　一切收拾妥当，明宏亲自骑了马，与孔诚一道护送孔氏母女往曲阜。

　　不过，这第一次远行，许德却没觉得多嗨皮，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坐马车……
　　虽然依据手札上的知识，虽然她已经做好了马车不舒服的准备，但是……她还是低估了马车的摇晃能力……

　　“呕……呕……”一路走来，她简直吐的昏天黑地，爹娘不分。

　　“姑娘，您没事吧！这山路是这样不好走的！您以前可没这么晕的这么厉害啊！”
　　以前？
　　“呕……我以前，还……还没……呕……”
　　她以前还没坐过马车呢！

　　她抱着痰盂，吐个不止。车厢本来就狭小，她一吐过，整个车厢弥漫着浓重的酸腐味，让人闻了更想吐。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把撩开帘子，对着车外就吐了起来。
　　终于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又吃了一粒丸药，她才算渐渐平复下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许德才从昏睡中被一股咸咸清新的味道唤醒，是在做梦吗！这么熟悉的味道！
　　睁开眼问紫椿，“我闻到还水的味道了！”

　　紫椿笑着将她扶起来：“姑娘真是，水也有味道吗？”
　　水当然也有味道，海水是咸的，汪里的水是腥的，湖里的水是混着水藻气的。
　　“前后那座山后，是一个海坳子，不过离着海还挺远的。姑娘鼻子真是灵透。”
　　真的是海啊！

　　“妈妈，有多远？”
　　若是半小时车程，到可以一看啊。
　　扈妈妈粗粗一算，“大概得走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那还是算了吧。她想去，胖爹和娘也不会同意的。

　　躺得累了，许德正准备坐起来活动活动，却忽听见前头“嘶”一声，马车霍然停下，因为惯性，小桌上的茶奁直直往后顺过来，砸在她身上，热水泼了一身。
　　“怎么回事？”绿桑拉起她，怒问赶车的小扣子。

　　小扣子的声音颤抖着：“小……小……小姐，有……有……有山贼！”

　　兰陵西界的云蒙山上常年云雾弥漫，晦冥难辨，虽然有千峰耸峙，万壑争流的奇丽景色，游人却很少。这么奇丽的景色为什么没人来看呢！
　　盖因传闻这山上常有流寇出没，暴尸山谷的行商不计其数！

　　特喵的！遇什么不好，遇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