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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3、困兽 ...


  •   哐啷!
      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刺向沈沂。他闭上眼从容地接受着,不闪躲,不叫疼,抓着椅子的手却渐渐地无力地垂下。
      沈沂撑着椅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已,都几乎抽光了他浑身所有的力气。然而,在抬头的瞬间,眸光顿了下,难以置信地在瞳孔里流转。深色的瞳孔里,映着的是窗外那片花圃,黄昏温柔的光色打在那些白色的花儿上,花儿被风带得轻轻摇了起来,连带着那片光色也好像在摇晃。
      它们像是一个极其美丽发光体,占据了沈沂的整个眼球,美得几乎让他窒息。
      那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欣喜与激动。
      他紧紧盯着那些迎风摇曳的白花儿,最怕的就是一个晃神,它们就将不复存在。
      他慢慢地松开椅子,激动得浑身颤抖着迈开步子前行。然而在迈出的第一步,脚却碰到了地上的一块儿玻璃,他无心分辨是什么,也没去用心感觉不适,脚掌仍然压了下去。
      那瞬,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疼痛将他从欣喜的云端上残忍地扯了下来。摔得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喊疼,只是惊愕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岑沚在挂了电话之后,刚想离开就听到房间内的一声巨响。
      那一刻,脚步顿了下,心一揪,慌得全身都在冒冷汗。冲进门张嘴就要叫沈沂的名字,却在看到对方那安然无恙瘦弱脆弱的身影的那瞬,所有的激动言语都硬生生地扼在了喉咙里。
      一只手还停留在门把上,指尖泛白。
      沈沂!
      岑沚有些恼怒地盯着他的背影,那个瘦弱的身影很单薄,穿着的大码数的纯色病服,站在齐胸的窗台前,从窗外闯进来的昏黄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岑沚那么一瞬有个错觉,他感觉沈沂透明得就快融进那那片昏黄里了。
      岑沚曾有个不太切实际的想法。他想,如果把那个人完全染成黑色的话,兴许他会比现在更有实感。
      沈沂渐渐地感受到了从脚底传来的阵阵刺痛,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僵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然而越用力,脚底的那些玻璃渣却越陷越深了进去,那种痛楚他从来没体会过。他垂下头看着从脚底蔓延开来的鲜红,沉默了许久,眼中突然划过一丝狠戾,狠狠地咬了咬牙,像只被激怒了的凶兽,发了狠地向前冲。
      然而那是铁链最长的极限了,不论他再怎么发狠再怎么用力,手伸得再怎么长,他依然摸不到近在咫尺的窗台。
      像一只困兽,不论再怎么愤怒嘶吼怒号咆哮!就算撞得头破血流满身伤痕,挣脱不开就是挣脱不开。
      岑沚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终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抓起他的脚抬起来。脚底扎着一块儿碎玻璃,血肉模糊,岑沚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
      沈沂还在挣扎。大概是哭了,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用力地踹着被岑沚牢牢抓住的脚腕,被甩得飞溅起来的鲜血在岑沚脸上留下了痕迹。
      岑沚仍然不为之所动地站着看他发疯。直到对方失去了力气,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之后,他才说:“沈沂,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所有。”
      声音,冰冷至极。
      沈沂永远都听不懂岑沚说的话。那么,听不懂的话,那就装作没听到好了。所以沈沂这次,没有给他任何的一点反应。
      岑沚并不在意,把他抱回床上,出去拿医药箱。
      沈沂呆滞地看着脚底流着的血,受迷惑似的,觉得这种艳红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妖艳、最浓郁、最触目的色彩了,伸过手就去摸。
      是温热的。
      他看着沾血的手指,缓缓凑到嘴边,舌尖缓缓向它靠近,就快要尝到味道了,就被回来的岑沚给制止住了。
      岑沚放开他的手,一声不吭地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水,用棉签蘸了蘸,便轻柔地帮他擦了起来。
      沈沂透过发间的缝隙,看着岑沚认真的侧脸。鼻头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酸的,哽咽着问:“先生,你说,我是什么?”
      岑沚手上一顿,随后漫不经心地应:“你是人。”
      “人都是这么生活的吗?”
      “不是。”岑沚停住,老实地回答道。视线依旧停在他脚底的伤口上,神情有些冰冷的复杂,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说道,“你会这样,只因为,你欠我。”
      把这句话说出去之后,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神情恢复以往的淡漠平静,把沾了血的棉签扔在一边,又拿起新的重新帮他擦了起来。
      沈沂低低地笑了起来,有那么些怆然的光芒在眸中流转,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记得就行了。”
      “……”
      这下的话,沈沂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便闭上眼,让全身的神经与细胞都在细细地感受着脚底冰凉与灼热的痛楚。
      当岑沚将酒精倒在伤口上的时候,沈沂终于忍不住地痛声地惊叫了起来!嚎啕地大哭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痛苦。
      岑沚仍然埋头帮他处理伤口,动作却轻柔了许多。等包扎好的时候,沈沂几乎哭出了一个小型的泳池。
      岑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作声,然而眼里却有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心疼与怜惜。
      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岑沚问:“想去外面?”
      那声音还是没有半点的起伏。
      沈沂犹豫了很久才老实地点点头:“嗯……”
      “为什么?”
      沈沂轻轻地摇摇头,末了,轻声说:“先生,您不会明白的。”
      岑沚看着他,竟然是在等待着下文。
      “这个房间一定不是我的全部……”
      “那什么是你的全部?”
      “有很多……”
      “比如?”
      “那些花儿。”沈沂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淡淡的,呆滞的眸子仿佛在这一刻,被憧憬上了柔光的色彩,鼻音浓重地带着点笑意,“还有很多很多……”
      岑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微微变得深色的阳光轻轻暖暖地将沈沂包围了起来,过长又凌乱的头发占据了岑沚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的所有注意。
      沈沂仍然呆滞地看着前方,像是突然间什么也感受不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岑沚轻轻带上门,把那份尴尬的气氛,也给紧紧地关住了。
      关门的那刹那,学不乖的沈沂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因为他好像闻到了一种味道,那种味道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他透过窗上碎开的裂口,清晰地看到那些白花儿周围散落的花瓣。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总之周围的树都是浓浓的深绿色,茂密得几乎没有缝隙。突然有一阵风吹过,那阵风带走了些没站稳根头的树叶,卷着它们在半空中飞转。
      沈沂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被勾得蠢蠢欲动了起来,他想用很大力很大力地跳上去,拽着一片叶子。
      可他在试图再前进一步的时候,被锈了的链子绊住了。
      他。
      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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