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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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筱，秦筱。”谁的手在眼前晃了晃，秦筱一惊回过神，入目是五师兄疑惑担忧的大脸，“身体不舒服？怎么发呆了？”
“没事，只是没睡好。”
对方闻言便是一脸“果真如此”的忿忿，舞着蓝黑笔开口便喷：“我就说老板那变态逼太紧，答辩完了还满口课题，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话头刚起就被进门的大师兄一把巴在脑袋上：“怜香惜玉个头！连词义都不懂你乱用个毛线！都混成住院医了还要师弟帮你擦屁股签病史，你要不要脸？！”强势吐槽完，大师兄转头向秦筱温言：“小秦，听说你家里发生了些事，现在小五也回病房了，你就休段时间，别太拼命了。”
“谢谢师兄，”秦筱笑了笑，“我去给21床换个药。”
目送自家师弟离开，两个演了场双簧的师兄担忧对视：“这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天一上班就这样了。”
“老板肿么说？”
“……老板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擦！”
“不许说脏话。”
“……”
“……唉……这模样，像是连魂都丢了。”
秦筱觉得头脑发懵，像是被蒙罩在塑料薄膜里，声音、画面、温度都能被感知，但感官却迟钝且不清晰。思维慢半拍，一旦忙碌间隙便不觉放空，懵懵懂懂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同断断续续做着一场梦。
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缓冲出照片的那日，他怔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才抓起手机颤抖着手摁电话找同学求证。木木听“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重复了好几遍，准备挂断时才发现，自己拨的……是林溯的号码。
“上周五出的事……之前十二指肠溃疡出血住了消化科，出事那天上楼被人撞了下，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同学顿了顿，半晌才又低声道：“抢救了四个多小时……”
当晚秦筱坐上了去那家医院的地铁。出站步行至医院的路熟悉而又陌生，沿途店铺更改不多，依旧有卖唱的街头艺人，医院的正门却是崭新，内外科楼仍旧灯火通明。在这里他们一同奋斗过一年，遍尝实习的酸甜苦辣，随后自己离开，那人留下，最后……在此终结一生。
走进内科楼，按下记忆中的楼层，空荡荡的电梯里，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声慌乱，而他却只是去做个无望的求证。
今天消化科值班的轮转医生很面生，她抬头看看他取出的白大褂和胸牌，客气地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开医嘱。[1]
他坐到电脑前点开病史系统，查找那个熟悉的名字。
“林溯，男，26岁”，鼠标双击进入界面，缓缓浏览，心一点点紧起来。
“主诉：反复上腹痛2年余，加重3日，黑便3次，晕厥1次。……”现病史和首病都是典型的消化性溃疡出血[2]，而他却从未想过那个人曾淡淡言及的“胃不好”严重到这种程度。
秦筱循着病程录一天天看下去，查体、辅助检查都无一不在显示病情的好转，然5月23日19:17的病程录却简洁而残酷：“……考虑患者存在头颅外伤，四肢、肋骨骨折不排除，拟行头颅CT明确病情，并向家属告病危。”
接续的病程录透着满目的紧迫与凶险，主治查房兼告病危、主任查房兼告病危、抢救记录、神外科急会诊、骨科急会诊、普外科急会诊、有创检查知情同意、气管切开同意书……他意识游离地扫下来，鼠标逡巡了好一会儿，终于迟疑着点开出院记录那栏，入目的……果真是死亡小结。[3]
秦筱逼迫自己盯住屏幕不要避开视线，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几乎是逐字逐句就快念出声地读，满屏的字却仍难入脑入眼。
深吸口气，尽管眼眶发热，他仍是皱了皱眉又集中精神看下去，在再次目及“深昏迷”、“无自主呼吸”、“大动脉搏动消失”、“心电图示一直线”后，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捂住了眼。
“同……同学？啊不，这位学长……你还好么？”身边响起陌生的语声。
秦筱摇了摇头，半晌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没事”。
捧着化验单的实习医生一脸担忧，却还是转身朝护士台走，夜间工作太多，分分钟浪费不得。
“同学……请等下。”她听见背后那个声音唤住她，“你知道……上周五抢救的17床么？”
回过头最先入目是对方通红的眼眶，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在哪层楼发生的？……能告诉我么？”
那瞬间她几乎觉得，眼前的人要哭了。
林溯家的客厅色调很暖，漫着从厨房飘来的食物香气。闹掰两年又七个月后，他再次坐在这里，傻傻盯着遗照上那人浅浅的酒窝。
安慰的话秦筱不擅长说，在傻乎乎恰于饭点拜访涩涩道出慰问后，他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身边的人在端详他，却无法和对方对视，这个名叫林源的女子和她的胞弟太相像，连沉默时的肃容都如出一辙。
他在林溯父亲到家后起身告辞。临别前，一直无话的林源递过一台手机，面对他的诧异，只是淡淡说了句：“他说你用的也是这个型号。”
他给林溯发过两条消息，随后满怀期待与忐忑地蹲守回音。
两天以后他等来那人的死讯。
……现实永远残酷如是。
“秦～蝎筱～”他一震，听消息弹出时响起的那人温和的嗓音。
那是……林溯为自己设定的专属铃声。
而此刻他握着那台同型号手机，看着开机后才刚送达的那条艰涩告白，及那人给自己设定的联系人姓名。
他在联系人电话簿中，叫“奢望”。
在那个人已不存于此世六天零四个小时后，他终于难以自抑地哭出声来。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