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录》太微天

54、烙印

　　关于应该报废的易暮崖，为什么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眼前，易寒没时间去问了。幸存的正派看到她如此呼唤来者，就能猜到对方是盘天宫之人——亦是密罗教的敌人。可是盘天宫也是个魔教，除了季家人外，其他人并没有太放松警惕。因为他们或多或少还会担忧，盘天宫只是来报复密罗教？还是顺便要把正派一起报复了？
　　燕陆离比正派要清楚自己的处境，刚才叶歌提出的谈判根本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他看叶歌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些懊恼，不过这些恼火尚不足以让他失去判断。当机立断地，在厉焦和王小棠跃下墙头的时候，他朝密罗教徒支手一挥。
　　“撤！”
　　“老子同意你走了吗？”易暮崖几乎同时冲了上去，身形一闪挡住了燕陆离的去路。
　　燕陆离自然也不客气，他虽然奇怪易暮崖为何武功恢复，但当时他悄悄用内力搅乱易暮崖任督两脉上主要的阴阳气穴后，确实让易暮崖丧失了反抗能力，这就证明方法是可行的。所以燕陆离虚晃一招，当先击向易暮崖手臂内侧的三阴。
　　“你个$#%^！还来这招！”易暮崖认为这简直是在侮辱他智商，顿时暴跳如雷，也不遮挡，左手直接朝燕陆离颈侧劈去。
　　燕陆离心里一丝冷笑，明白这个对手显然不愿接受之前的教训。一来，易暮崖自视甚高，仍空手与自己近身相搏；二来，还是那么容易被挑衅。
　　于是他拳路一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点向易暮崖手臂外侧三阳，易暮崖不得不矮身避过，燕陆离另一只手便如影随形击向他肩上曲垣。没办法，任督二脉经过的大穴不止一个两个，从这个层面来说，燕陆离还真是易暮崖的克星。
　　一般圆滑点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就该避其锋芒，另寻对策了。可惜易暮崖一直是个暴力碾压形的性格，信奉“实力面前一切计策都是狗屁”。对此深刻了解的叶歌，见他完全不打算扬长避短，摇头苦笑，手一扬将琉璃项链往后一扔，正好扔回易寒手里，而他自己则挥刀攻了上去，直对燕陆离的背后。

　　燕陆离正顺着易暮崖的反击变招，忽然感到身后利器破风而来，他知道攻击者是谁，立刻往旁边滑一小步，侧身一拳让易暮崖后退，另一支胳膊盈满内力，架住了叶歌的刀刃。
　　叶歌那一刀仿佛砍在金刚石上，并没有对燕陆离造成什么实质损伤，由此也可见燕陆离内力的霸道。不过叶歌是长兵器，毕竟有一点点优势，所以他压根没打算接近燕陆离，只缠斗在他周围。他知道，这时叫易暮崖放弃进攻辅助自己，只会让朋友炸毛，因此也并不提醒易暮崖，反而是拿他做饵，专在燕陆离袭击易暮崖时乘势而动。
　　这就着实让燕陆离有些头疼了，虽然易暮崖的思路比较容易看穿，但甩掉了他，却甩不掉叶歌。叶歌的刀路简直放浪形骸，随意而为中又有一种古怪的韵律，燕陆离完全看不出其中的套路，渐渐开始有捉襟见肘之感。毕竟这两个人都是不亚于自己的高手，自己以一敌二，终是会落下乘。

　　另一边，季家和余下的正道也开始攻击密罗教徒。密罗教退出中原多年，其招式和配合对正道来说，都有些生疏。但少了燕陆离的指挥，散开的教徒终归不是季图山、赵慈这类高手的对手，人数上的优势肯定维持不了多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燕陆离心里清楚。他在攻击的空隙间看了眼易寒的位置，又将正道几人的位置暗暗印在心里，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身边这两人，终是下了决心。
　　他被称为无极幻手，自然是以拳术出名，暗器原不是他看得上的手段。可在形势面前，燕陆离此刻压下了自己的自尊心，忽然引动了袖中的机关。
　　叶歌只见对方左手勾了一下袖口，又漏了个破绽让易暮崖靠近，顿时就知不妙。而易暮崖咬牙切齿地想把燕陆离打趴下，正迎头而上，却见燕陆离一掌只是空挥，袖口中忽然飞出三个黑点，直朝自己面门而来。两人距离极近，根本避无可避，他干脆就伸手去抓暗器，同时破口大骂。
　　“你他妈……”话还没说完，叶歌一脚踢中他，踢得他歪到一边。结果那三支袖箭擦着他的脸就过去了。
　　等他看清袖箭上碧绿的颜色，才意识到箭头浸了剧毒，要是自己抓的时候被划破一道口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你他妈要脸不要！”易暮崖终于把没骂完的话补全了，可燕陆离已经晃过救人的叶歌，朝着易寒飞去。

　　易寒和叶子站在空白地带，原只是在旁观大人们的混战，哪料到燕陆离居然甩开了两个家长朝自己就冲了过来。其他人不太关注他们两个孩子，以致旁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叶子条件反射性地往前踏了一步，但他的身板在燕陆离面前根本是螳臂挡车，被燕陆离抓着领子就甩到了一边。易寒吓得大叫一声，想往后退，可惜修为差了十来年，只能眼睁睁看着燕陆离森然的面目逼近自己。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最后想的是：我这么青春妙龄的好姑娘今天居然交待在这里，老天爷你特么的真不是个东西！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易寒先是感到被人护在了怀里，接着被一股巨力冲出去老远，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赵……赵庄主？！”她睁开眼睛，看清保护自己的人，大吃一惊。放在一个月之前，能被赵慈护在怀里，估计能乐得她三个月不不洗澡。但此时情况危急，她可没有喜悦的心情。
　　赵慈背后硬挨了燕陆离一掌，气血翻腾。他吐出几口淤血，缓了一口气，这才看易寒道：“小易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没没！”易寒猛摇了摇头，“庄主你、你、你没事吧？”
　　赵慈也温和笑笑，示意自己无事，然后他的目光转到易寒揣在怀里的琉璃项链上面，易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忙检查了一下那条刻着日月心经的项链，确认完好无损。
　　“保管好它。”赵慈叮嘱一声，站起来挡在了易寒的前面。

　　燕陆离一击未成，又见赵慈站出来与自己对峙，就知再去抢日月心经已经无望。而在他这一停顿的功夫上，叶歌也已赶了上来。可他停在燕陆离两步之外就没有再进攻，因为在燕陆离没利用刚才的瞬间逃脱时，他就已经走不了了。这一点，叶歌相信燕陆离自己也明白。
　　果然，燕陆离闭上了眼睛，淡淡吐了口气，泄去内力，示意自己放弃抵抗。叶歌这才走上去，一手持刀压在他背心，另一手扣住他脉门。见他没有耍花招，再松开刀，将他穴道制住。
　　密罗教徒看到教主被制，自然丧失了抵抗的意志，正派顿时群情振奋，局面很快被平定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密罗教徒先后被擒，有少数人逃了出去，却不足为后患。

　　“呵呵呵，你不逃了？”大局暂定，易暮崖这时一脸狞笑地走过来。他盯着燕陆离看了一会，似乎只是在打量这个败将，却忽然二话不说，一拳打在燕陆离腹部，然后又提起被打得单膝跪地的燕陆离，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你@#￥%居然敢打老子？连老子的娘都没动过老子一跟手指头，你算什么东西！”
　　“……”易寒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内心悲叹：爹，你就这点出息？
　　“易宫主请手下留情。”赵慈走过来劝道，“我们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问燕教主，请宫主给个面子。”
　　“一边待着去，你在老子面前有什么面子？”易暮崖看也不看赵慈一眼，抬掌又要打。叶歌却将燕陆离往旁边一扯，避开了他的掌风，只是在燕陆离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条长口子。
　　“好了，出出气就行了。”他冲易暮崖摇了摇头，示意他适可而止，大家擒住燕陆离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他揍死的。
　　“你没听我说过，今天不废了他就跟他姓吗！”
　　“哎呀，大家都知道你只是在说气话，谁也不会真让你跟他姓的，好不好？”叶歌无奈，只得一脸讨好的笑容给朋友顺毛。易暮崖狠狠地磨了一阵牙，看了看默默无言挨了自己一顿的燕陆离，又看了眼叶歌，到底没有再发作，嘀咕了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退到了一边。

　　被狠狠无视了一回的赵慈再次上前，对叶歌道：“此次有赖叶公子与盘天宫相助，才得以擒得此人，但正派有更多问题还需燕陆离交待，可否先将此人交予我们？”
　　至于何谓“更多问题”，是个人都知道，多半跟燕陆离之前所言荼靡公子和武功和收藏有关，所以叶歌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慈：“庄主的意思我明白，要是不让你们审问燕陆离，我估计在场有不少人又得跟我们打一场。不过……好歹盘天宫出了力，还希望各位别过河拆桥。”这么若隐若现地讽刺了一句，叶歌让出了一步，让一名季府弟子上前，用铁链捆住了燕陆离的双手。
　　“当然，如今误会解除，盘天宫的各位若是愿意，也可协同审问。”赵慈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叶公子的人品，在下是相信的。”
　　叶歌撇了撇嘴角，对赵慈最后那句捧场，不置一词。

　　季府这日的风波几经波折，至此终于真正告一段落。易寒眼见燕陆离前一刻还有着绝对优势，后一刻却要面对败北的下场，顿时觉得江湖波澜诡谲，真是不能不让人心惊。可她身边的叶子却忽然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察觉到叶子疑惑的目光，易寒捣了捣他。
　　“你看燕陆离肩上……”叶子凑到易寒耳朵边小声说道，“那个烙印是不是有点眼熟？”
　　烙印？易寒顺着叶子视线看向燕陆离，只见被易暮崖划破的衣服下面，露出燕陆离的肩膀，他肩上有一个似乎被烫出来的印记：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内中似乎还有两个字，是……太阴？
　　镇土、荧惑、太白、岁星、辰星、太阴、太阳——燕陆离是七曜之一？！
　　易寒心内一声惊呼，与叶子四目相对，得到他一个同样认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