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录》太微天

29、正道就像那金色的太阳

　　作为一名合格的江湖人士，武林上黑白两道的有名人物是必须要记住的，以方便遇上了去巴结，或者遇上了赶紧绕道。
　　而如果说，易寒家的盘天宫是江湖中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赵慈就是与之相反的那一端——不，或许巴结赵慈的人还要超过避开盘天宫的人也不一定。毕竟盘天宫早已低调多年，自从易寒的爹以闭关为幌子当起了甩手掌柜以后，更是不曾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
　　但赵慈活跃至今。他被誉为吟啸山庄历代庄主中的翘楚，从十六岁踏足武林开始，十年的时光过去，如今“龙吟公子”的名号响彻武林，无论黑白两道均对他礼让三分，那些已经鲜少露面的武林名宿，更是将他看作正道未来的希望。虽然目前武林上没有盟主这一说，但很多人都相信，假以时日，赵慈绝对能做正道中一呼百应的那个人。
　　就是这样的一位人物！以往易寒只能从别人嘴巴里听到的人物，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心情已经不单单是喜悦，而是敬畏。就像小草仰望着大树一般，敬畏到不敢想象对方有朝一日，能如此触手可及。

　　这时候，那股遇到正道少侠就不放过的勇气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在赵慈面前，易寒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摆弄自己才好。她浑身僵硬地像截木头似的，极力想要给对方留下最佳的第一印象，可大脑就是紧张地想不出话语。
　　终于，等到季敛之怀着喜悦之情与赵慈问候完，继而介绍到她的时候，易寒张了半天嘴，最后似乎是在本能而不是理智的驱使下，磕磕巴巴道：“赵……赵……赵公子，你可有家室？”
　　……完了，叶子忍不住拍了下脑门——这位大小姐已经灵魂出窍了。
　　因为这个问题太诡异，所以大家虽然都听见了，但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叶子连忙趁机捣了捣易寒，她浑身一颤，终于回到了现实：“啊？啊啊，呵呵，我是说……我是说赵公子真有架势！”
　　“哪里，小易姑娘谬赞了。”赵慈看了看易寒，或许是习惯被这种目光注视，他很理解地莞尔一笑，“小易姑娘不用这么紧张，我也只是个普通的肉体凡胎，又不会吃人。”
　　他半带玩笑地这么说，想缓解下少女的拘谨，到了易寒这却成了反效果。被天王级的正道巨星的笑容击中，易寒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形象。
　　“对、对不起，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进屋去了！”意识到要是继续站在这，自己马上就会抱住赵慈的大腿喊“庄主求你让我做你的狗吧”。易寒想也不想地丢了个蹩脚的理由，落荒而逃。

　　“瞧你这点出息。”
　　不知何时，外面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叶子进屋后看到易寒的样子，不禁好笑道：“终于见到一位名副其实的正道少侠了，你怎么怂了？”
　　“那是一般的正道少侠吗？那是赵慈，赵慈！”易寒激动地叫道。她掀开一点窗户，朝着对门的厢房望去，痴迷般地呢喃道，“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那你是打算继续做梦，还是发起进攻？”叶子找了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打量易寒。而他的这个问题也把易寒问住了。
　　如此耀眼的一个男人摆在面前，如果只是用来远观，那也太暴殄天物了！可真要易寒伸手去够，她又着实没这个胆子。
　　“让我再好好想想。”最终，她只能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叶子难得地没有再打趣她，因为说实话……他的心里也不是那么踏实。
　　赵慈对易寒，或者对所有武林未婚女青年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诱惑。虽然，叶子觉得这诱惑大到难以实现的程度，可谁知道易寒大小姐是不是能够创造奇迹？
　　所以，叶子打算静观其变。
　　结果第二天一大清早，步出房门正准备晨练的叶子，就发现易寒像面壁一样，傻站在赵慈的房门前。他走到易寒背后时都没被她发现，拍了对方一下后居然还把易寒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
　　“什么啊，原来是你。”易寒回头看了叶子一眼，一脸不耐烦。而叶子见她作为武林一员却退化为零的警戒力，简直啼笑皆非，几步上了台阶就要敲赵慈的房门。
　　“喂喂！你干什么啊？” 易寒顿时犹如脱兔，飞身朝门扑去，可还是慢了一步，被叶子叩响了房门。
　　“我觉得你与其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先确定一下赵慈在不在屋里。”叶子说完，就听见房内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陌生男子开门冷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请问有何贵干？”
　　咦，不是赵慈？
　　易寒原本被叶子的突然之举吓个半死，再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男人，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正在她支支吾吾的时候，这男人背后又走出一个人来，看见易寒，如沐春风般地笑了起来：“小易姑娘，这么早有事？”
　　“啊，赵、赵庄主……”没看见赵慈慌，看见了赵慈更慌。易寒神经质地搅动着手指，把脑子搓扁压圆，终于挤出一句“那个……天、天气真好啊！”
　　我靠，我到底在说什么蠢话！一说完，易寒就恨不得以头抢地，同时还听见叶子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不过，这会她也懒得搭理叶子，因为自己都觉得自己傻透了。谁知赵慈温柔的声音却徐徐传来。
　　“天气是不错，小易姑娘好像是第一次来君山吧，要不我陪你四处逛逛？不过……我也不太认路就是了。”
　　易寒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就见赵慈微笑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一双妙目直直看向自己，仿佛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般。
　　“……好、好、好……的……”易寒觉得自己可以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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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和赵慈走在君山岛无处不在的竹林里时，易大小姐还觉得脚下踩着棉花，仿佛置身人间仙境。那个生面孔的赵慈的侍卫走在不远的前头，叶子在易寒身后一步之遥，赵慈则与她并列，间或说些配合风景的话。
　　“小易姑娘……小易姑娘？”
　　“……啊？在！”第N次仙境走神回来，易寒就看见赵慈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你还在紧张？跟我散个步有这么大压力吗？”
　　“不是！不是……”易寒扭捏地把自己的辫子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赵、赵庄主。”
　　“呵呵，这话怎么说的，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赵慈又看了易寒一眼，好笑道，“小易姑娘既然是季图山前辈的家里人，也不用太见外，叫我赵慈……或者不嫌委屈，叫我赵大哥也行。”
　　“不、不、不……那怎么敢当！”易寒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仿佛被自己这么一叫，赵慈就贬值了似的，听得一旁的叶子忍不住一阵抽搐。
　　不敢当？某人当初喊韩嘉“掌门哥哥”时那叫一个熟练。

　　他有点看不下去这尴尬的气氛，咳了几声道：“赵庄主，你此次是受邀来参加继任仪式的，那你也是韩前辈的朋友？”
　　“那倒不是，我跟韩兄只是几面之缘，不过方掌门与赵家一向交好，此次是他邀请我的。”
　　“赵庄主还真忙啊！又要应酬人情，又要维护武林正义。之前我还听说赵庄主大破天门红寨，这会子又来了君山。唉，不知像我这样的毛头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赵庄主这样的大忙人。”他状似仰慕地说着。若是换了平常，易寒保准要趁机取笑一番“你也配跟赵慈一样”，但这时，她的重点却歪了，只顾着对叶子安然自若的样子羡慕嫉妒恨。
　　他怎么跟谁都毫不怯场呢？怎么自己就这么放不开？
　　啊啊啊啊！易寒，你要加油！要勇敢！坚决不能让叶子抢了你的风头！

　　易寒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正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前面却传来一阵打斗之声。走在三人前面的侍卫顿时警惕地停了下来。
　　等三人走在侍卫的位置时，才看清前面不远处的林间小道里，一个男人正在与一个少年比试。男人身边还站着明显是同伴的另两个人，呈扇形围着少年；而少年身后只站着一个女人，冷眼瞧着那几个男子。
　　少年的功夫很凌厉，与身高体力明显高于自己的成年人也能打得不落下风。于是没持续一会，那三人之中的另一个人也出了手，二对一地围殴起来。
　　有没有搞错！在正道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明目张胆以多欺少？而且还是两个大人打一个小孩！
　　易寒看得瞠目结舌，赵慈的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侍卫小声询问了他一声，似是请示他的意思，但赵慈还没出声，易寒却一个激灵——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跟没话找话比起来，现在不正是她在赵慈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吗！
　　她一下子不紧张也不羞涩了，心里还有些感谢正在打架的这三位，嘴上则大吼一声“光天化日下以多欺少还要脸不要脸”，说着就冲了过去。
　　“喂，小寒！”一看这架势，叶子也不得不跟上去。

　　于是，就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逼近正在斗殴的三人。易寒比叶子快了一步，但她之前那一声大吼已经给敌人提了醒，因此尚空闲的第三人立刻转身回挡她。随后而至的叶子一看那人要出招，立刻一步跳起，在易寒肩上一撑，自己当先撞了过去。
　　那大汉连忙变招，两手死死扣住叶子双肩，却仍是被他的冲劲撞得一个趔趄。这时易寒正好到了他跟前，低身踢他双腿。男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下盘，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也让正在打斗的同伙不得不停下了拳脚。
　　“你们是什么人，没事管什么闲事？”大抵世上没有比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气人的事情，所以两人火气很大，一个人仍戒备着年少的对手，另一个人则冲不远处的赵慈大声叫骂。他这般无视眼前的易寒和叶子，大概是把赵慈当成了两个少年的小头目。
　　赵慈倒也不恼，被对方问了，便向前走了两步，淡淡回答道：“在下赵慈。”
　　他的态度之谦和，就像在说自己是张三或是李四。可这四个字一出口，对方三人却赫然变色。易寒离得近了，就听见这三人像自己昨日一样，以一种不敢相信的口气呢喃着“龙吟公子”“吟啸山庄”等几个词。
　　天啊，看到了吧！易寒回望了一眼赵慈，不禁两眼冒光——这就是正道大侠的力量啊！四个字！就那么简单的四个字便不战而屈人之兵。要是换了□□呢？比如她爹，若是敢在大街上说一句“在下易暮崖”，保证只有被追杀的份。
　　打死我也要当正道！这小小的一场纠纷，让易寒再次坚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