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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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穿过树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一天下来两个人都没吃什么东西，叶壕觉得有些饿，但惊奇的是阿蒲比他更饿。或者说，比起饿，其实看起来更像是生病了，叶壕没了主意，他从小身体不错，鲜少生病，即便是生病，也是立马就有高超的医师诊治，还没受罪就已经好了，所以，对于生病这个事，他没什么体会。但看阿蒲面色苍白血色全无，连站立都费劲，委实很让人担心。
叶壕一路背着她，终于在日光倾斜的时候见到了城镇的影子。傍着城墙的凉茶铺子开始收摊，不远处的郊外隐约能看到丛林掩映中有通往某个山上的一条路，这座山依傍着青萝山，却要更为接近城镇，山上有阁楼奇秀，回廊萦绕，正是冰镜山庄。
叶壕生平第一次又累又饿，从腰间摸出一个墨黑的笛子，放在唇边，鼓了口气用力一吹，那笛声绵长细致，扩散得却挺远，不多时，山庄里便飞奔而来一群人，后头跟着另一顶六角马车。为首的锦衣人抱拳一拜：“属下来迟。”
叶壕刚想说什么，背上的阿蒲突然就精神起来了，抬起刚才还弱得快要死掉的身子问：“吃？吃什么？”
锦衣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位姑娘怕是有些饿了，少庄主不如即刻启程回庄吧，夫人已等候多时。”
阿蒲面上尽是失望之色，用力点了点头：“对啊对啊，我是很饿。你真是个好人。”锦衣人低头笑笑，不再说话。叶壕把阿蒲送进马车，用力拉下帘子遮住，自己坐在边上，又端出了大少爷的架子对锦衣人道：“秋离延，今天怎么劳了你大驾，亲自来接本少爷？”
秋离延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少庄主回庄后，大约能明白了。”
叶壕回庄后果然明白了，明白了的他忍不住又砸坏了一把扇子：“谁干的，给本少爷站出来！”
冰镜山庄百顷之地全是一片肃杀之气，往昔金碧辉煌的楼阁之间全是惨白的绸布，正堂一个巨大的奠字，叶夫人站在堂前，眼眶尚自红肿着，一见叶壕，抹了眼泪便匆匆被丫鬟扶着迎上来：“儿啊，你，你如今是好端端的？没有伤着么？”叶壕压了怒气先宽慰母亲：“儿子没事，不过娘，是谁弄的这些东西？”叶夫人也是十分怨怼：“还不是伴着你的那个小厮，今早灰头土脸哭着回来，说你遇上山贼，被逼得跳崖了……”想到这，叶夫人又红了眼眶：“娘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垣儿又还小，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庄里上下千百口人，并着叶家数百年的基业，怕是都不安稳了。”
叶壕抚了抚母亲的背替她顺气：“娘，不必担心了，儿子好得很，那个嘴碎的家伙……”壕少爷突然想起自己抛弃小厮选择了带阿蒲回来的那段儿，一不小心忽然觉得有点儿理亏了，顺嘴拐了个弯：“他也是受了惊吓于是弄错了，再者儿子也没有跟他知会，这次就小惩一下算了。”叶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下人道：“都闲看什么，把这些晦气东西都拆了，伺候少爷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就传膳吧。”几个仆婢领命退下安排了。
马车里忽然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嚎，众人回头，之只见一支玉观音一般的手臂掀开帘子伸出来晃了晃：“叶土豪，叶土豪，还要半个时辰才传膳啊，我都要饿死了……”
叶夫人带着疑惑习惯性地看向秋离延，秋离延只是抱歉地摇头表示不知情，于是叶夫人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儿子身上。
叶壕拿拳头抵在唇边干咳了几声：“这个姑娘……是儿子从山上碰巧捡的，看着她孤苦无依的样子挺可怜，就带回来了。今天饿了一天，作为姑娘家可能……比较娇弱，看有没有什么点心，先给她垫一垫肚子？”
叶夫人眸中燃了一簇火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粗略一瞄，儿子捡回来的这个姑娘还挺俊，眼看是要有媳妇有孙子的节奏了，于是速速擦了泪，比方才还要殷勤地支使下人：“快快快，你们几个去吩咐厨子先做几屉点心来，你们几个去收拾间厢房……就在少爷隔壁，你们几个去安排给姑娘也沐浴，你们几个去庄外城中物色几套好衣裳给姑娘……”
被吩咐收拾屋子的仆从福了一礼：“禀夫人，少爷素来喜爱独居，院中没有别的房子了，现今离正堂近的只有小少爷和秋少爷的院落。”
“那就先安排在那里吧。”要是成亲了总归是要搬的，叶夫人想。
叶壕过去撩起了马车一角帘子，放轻了声音说：“再等等，很快就有好吃的了。”
阿蒲皱着眉爬到门口露出一个头，三分娇嗔七分无赖地嚷着：“可是我现在就很饿啊，你说要养我的，结果饭都不给吃，骗子骗子！”
边上忽然伸过来一只细瘦的手，手心一个摊开的纸包，躺着两块冒着薄油的酥饼，秋离延礼貌地一笑：“本来是帮小少爷带的，姑娘这么饿，先解个馋吧，稍后我再跑一趟买给小少爷便是。”话音未落，阿蒲就直接一口叼住了酥饼，含糊不清道：“你果然是个好人，唔唔。”秋离延将纸包全给她，道：“喜欢就带着吃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如何？”
“好啊好啊。”阿蒲起身就要跟他走，另一只手却被叶壕一把抓住，大少爷面色有些不善，对秋离延道：“大忙人，这种事不劳烦你了，我带回来的，我送过去就好。”秋离延一向是个从容的主儿，只是淡淡一笑：“呵，少庄主也是劳累一天，怕有些自顾不暇吧？”
叶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拿绢帕给他拭了额上的尘灰，也道：“你平日就爱跟他闹脾气，都由着你，离延说的哪次不是对的？你也累了一天了，那些作死的山贼怕是吓着你了，好在没事，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姑娘也累了，稍后用了膳，你再领她在庄里转转如何？”
阿蒲听到用膳，非常利索地点头：“好，夫人你是好人。”
叶壕没办法，只好不情愿地松了手。看阿蒲毫无察觉地跟着秋离延走，叶少爷就脚踏风火轮一般地回了自己院里。
秋离延对于这个像小少爷一样，可以用两块酥饼收买的姑娘有点兴趣，于是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阿蒲吞了口饼，歪头看他：“你们怎么都喜欢问别人名字啊。”
秋离延一愣：“有什么不妥么？”
阿蒲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答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叶土豪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阿蒲，你也这么叫我吧。”
“少庄主给你取名字？”
“嗯，是啊，不然你给我取一个叫着也行。反正我不记得了。”
秋离延轻轻一笑：“不必，阿蒲这个名字不错，何况，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名字。”
阿蒲的脚步停了一下，微微眯了眼看着他：“自己的名字，很重要么？”
秋离延上前替她推开院落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的名字重不重要，姑娘以后就明白。”
阿蒲拍了他肩一下，笑眯眯地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有好吃的就行。”
“姑娘这么想得开的人，秋某还是头一次见，佩服。”
阿蒲顿时好奇了起来，边逛边问：“你叫秋某么？这名字有点奇怪啊。”
“……姑娘风趣，在下秋离延，分离的离，国号的延。”
“国号的延？”阿蒲状似无意：“我最不记得名字了，国号是什么来着？”
秋离延含笑摇了摇头：“国号庆延，乐庆长延之意。今已二十三载。”
阿蒲挠了挠头：“啊，这样啊……果然很难记呢。”
两人找一处凉亭歇了会，有丫鬟来报说水已烧好，请阿蒲姑娘沐浴更衣。似乎阿蒲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伺候，一副新鲜却又受宠若惊的样子，吃了两块酥饼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浑然不见，刚才的面色苍白变得有些血色了。
秋离延觉得，这个姑娘有点儿新鲜。
派去挑选衣物的婢女，约莫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于是采买来的衣裙也是近似于阿蒲之前的款式，颜色浅淡，用料轻薄，裙摆袖摆繁复。
阿蒲沐浴完毕出来时，恰巧一阵过路风，翻起了外层的纱裙，于是秋离延眼中，忽然幻化出一朵摇曳的清贵牡丹，如云如玉。
阿蒲拢了一头半干的秀发，垂在胸前竟到了膝盖处，她像一只白兔一样奔过去，笑盈盈地问秋离延：“刚刚叶土豪的娘不是说，洗完澡就可以吃饭了么？你什么时候带我吃饭去，我又饿了。”
秋离延眼前恍惚了一下，回过神，目光落在她鬓侧有一滴水顺着她的面颊落到脖颈，他忍不住别过脸去，答道：“大概很快了，我带你去前厅。”
阿蒲欢欣道：“好啊好啊。”
这时，院门忽然滚进来一团绿油油的东西，一头撞在秋离延身上：延哥哥！”
阿蒲蹲下来瞅了瞅，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你长得真像个粽子。”
绿粽子害羞地缩了缩，小心地问：“漂亮姐姐……你是我的延嫂嫂么？”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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