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面埋福》过尔尔

12、十二章

　　摸到了第三日上头，阿蒲才忽然听人通告，说是管老板请过去。阿蒲先前还觉得这必然是个人贩子，她哪里认识什么大老板？

　　可是那小伙子还是个青葱少年，阿蒲又觉得这不太可能吧？她盯着那少年看了半晌【→_→】，那少年也水汪汪的地看着她【OwO】。阿蒲才终于想起，这个管大老板，莫不是就是管道陵？

　　还真是。

　　这几天虽然占了辛宝宝的便宜，大大小小的事全一股脑儿承包给了管道陵，管道陵也像承包鱼塘一养努力地做好，因能力出众，比别人的好还要更好，完全担负得起“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等词。

　　是以阿蒲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劳烦别人做这样多的事。她想了想，自己也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于是在这几天里，她真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在最后一天的傍晚，也就是小童来请的前一天，做到了这件事，这件及其重要的事就是，给酒楼取名字。

　　这真是一件很艰难的大事啊。辛宝宝听说后这样评价，并伴随着两声冷笑。

　　阿蒲严肃地同她说：“你不能这样想，一个名字固然简单，想要取好却是艰难的，而且取名字的学问其实也不少……”辛宝宝将一只玉葱般的手在她面前一挡：“那我诚心诚意地请教你，你究竟取了一个多么感动上苍惊艳八方的名字？”

　　阿蒲摸了摸鼻子：“唔，叫云来云去。”

　　辛宝宝拍了拍她的肩：“是个好名字，但我觉得不值得取上三天。”

　　“呵，呵呵，是吗……”

　　云来云去开张当日是个好天气，三百里黎城红云摇光，芳草遍野，处处透着一股喜气，西红市更是没有辜负这个红字，一派熙熙攘攘，不晓得是不是心情使然，阿蒲觉得今日的西红市尤其的热闹。

　　七宝楼几乎全部装潢一新，原先的旧桌椅全部换了新雕花上漆的。因阿蒲说喜欢淡雅，辛宝宝又觉得应当华贵一些，管道陵选这个雕花着实是很费了一番脑子。所幸他的脑子比一般人要经用，于是亲手拿图纸画了个水漾藤萝的样子，让工匠拿了照做。两位拿了图纸观摩时，觉得这图案一方面千回百转，很有一些贵族人家拖泥带水的气质，另一方面，所上的清漆又显得平易近人，很有些平民百姓装逼的风格，可谓是十分和谐。阿蒲和辛宝宝纷纷表示，管道陵他是个人才。

　　不过阿蒲时至今日才明白，辛宝宝自称万人迷，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她固然是因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太能晓得辛宝宝姑娘在西红市，或者说整个黎城，又或者是明国内的人气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开张这日她总算明白了，她还没来得及请人手，店里顷刻就排满了人。

　　阿蒲有些慌乱，此时要教秋离延或者阿粽显然是不可能的，不晓得西红市里头还有没有别的厨子，哪怕借来用用也是能解个燃眉之急的。

　　阿蒲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阿粽领了一个人进来，阿蒲一边颠着锅一边问：“怎么，不合口味？是喜欢清淡些的还是重一点儿的？”

　　那人答道：“是来当厨子的。”

　　阿蒲动作一顿，不太敢相信：这还没借，东风就自己来了？

　　这少年眉眼清秀，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嘴角的那个弧度却有点儿让人狐疑，阿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少年笑道：“我原本是这家酒楼前主人聘用的厨子，前主人不做了，我自然没得活口，家里人早就死了，就图自己温饱。”他顿了顿，又加一句：“还有将来娶媳妇。”

　　他说的句句都像是真的，阿蒲原本就不是个多想的人，又听说家人都死了这样的事，益发觉得伤感，一伤感就泛滥起了同情心，同情心一泛滥，她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少年答道：“我叫柳照歌。虚岁二十三。”

　　她原本想这少年虽然长得颇高，但是身子纤弱，兴许年纪并不会很大，谁知竟然已经二十二三了，比阿蒲要大上四五岁。兴许比管道陵还要大点儿？她还没问管道陵多大，但估摸着也应当差不多了吧。

　　锅里油烧的噼啪响，把阿蒲吓了一跳，柳照歌反应极快地讲湿巾搭在手上将锅从火上取了出来放在一边，揶揄道：“倒是我妨碍你分心了。”

　　阿蒲一阵惭愧，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我这里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去前台找一下秋掌柜，跟你谈谈薪水。”

　　柳照歌闻言，不但没走，却撸了袖子道：“这个不急，今日看你这里甚忙，不如我先来帮你，要是做的不好，你便可以直接将我退了。”

　　阿蒲心叹道，原来这里的人也有实习这个概念么？

　　店里实在太忙，阿蒲也顾不得多想，原本就是他主动要求，那她即便用了也没什么大碍，就让他着手开始帮忙了。

　　不得不说的是，柳照歌实在是一位厨师界的翘楚，阿蒲只看他开灶掌锅的姿态便能看出来。他们这种人，在掌厨和平常，都是有种特定气质的人，这一点，唯有围观最多的阿粽体会得最深刻。

　　阿蒲做菜时就不是阿蒲了，不是那种闲散慵懒的姿态，而是朝气蓬勃，精神迸发，柳照歌这样一个看着嬉笑纤弱的少年，在点上火拿起锅勺的时候，周身也仿佛有一道无形气泽，他从未见过这种炉灶间的艺术，千香百味缭绕其中。

　　阿粽觉得他还是退出来比较好，不然肚子会更饿的。

　　但其实柳照歌最大的特点并不是一瞬间变脸这种技能，而是变脸后的速度，也就是工作效率，十分的可观，阿蒲觉得，他简直就像是一个调好程序的厨师机器人，每一勺调料都毫不偏差，完全一样，出乎意料的快，他只需要火力的时间，根本不用考虑别的。

　　但有一样他不会，阿蒲却会。

　　就是颠锅。

　　闲下来的时候阿蒲都忍不住问原因，可是她并没得到原因。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那一句：“你这个做法我们北燕都没有过，难道不是你自己创作的？”

　　阿蒲愣了，继而变得了然，继而惋惜，继而愤懑：这么酷炫的一招他们竟然不会？尤其是作为她阿蒲云来云去的厨师，怎么可以不会这招酷炫的装逼神技？

　　有些事情不能被原谅。

　　于是云来云去开业的第二天就歇业一天，阿蒲教了柳照歌整整一天如何装逼颠锅。

　　最终，柳照歌倒是学会了，可是阿蒲自己还是没学会那种精准的调味。作为云来云去的正牌大厨，她隐隐觉得这有些不能忍受，柳照歌安慰她：“练多了就晓得了。”

　　令她稍感欣慰的是，她以前还觉得他可能目的不纯，比方说是觊觎辛宝宝的美色之类的，不过相处了几日，她欣然发现，他是她所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对辛宝宝有意思的男性。唔，或许可以除掉秋离延和阿粽吧，但是秋离延和阿粽也无不表达了辛宝宝委实姿色惊艳，在柳照歌的眼里却不如一块案板上的白肉食材。

　　“美人？美人又不能吃。”柳照歌如是说，他还偏头看了阿蒲一眼：“若说美人的话，我觉得你挺不错，长得好，性格好，做菜也好。比那个采花馆的老板娘多了两处好的，不是吗？”

　　阿蒲纠正道：“那叫撷芳馆，不叫摘花馆。”

　　柳照歌摆摆手道：“一样一样，取什么名字都是干的采花的事。”

　　阿蒲干干一笑：“你还真是直白。”

　　阿蒲似乎忘记了，此刻的重点似乎不应该是辛宝宝艺馆的名字，而是柳照歌管她叫美人，可是话题一扯开就回不去了，柳照歌感觉，自己挺喜欢这种不求甚解，甚不求解的姑娘。

　　不过这样的话他是不会想要直接说出来的，因为火候不够。

　　云来云去生意照旧热闹，兴许是因为后面几天辛宝宝不在，就没有开业那样人满为患的情况，但毕竟还是能应得上“客似云来”这个名头，日子一路奔着小康水平去，安定得让人十分满意。

　　但阿蒲细心地发现，有些小变化的就是，往常十分不对付的秋离延阿粽二人，自从柳照歌来了之后就变得异常地团结，比方她想出一道新菜式想要给柳照歌品评一下，此时阿粽就会突然跳出来喊饿夺走，阿蒲没奈何说道：“这些你吃不完的……”阿粽立马拖着路过的秋离延：“我跟他一起吃。”

　　“你们平常不是挺不对付的吗？”

　　阿粽严肃道：“我要跟他决斗，为了尊重对手我得让他吃饱。”

　　阿蒲：“……”

　　你看，这可是你逼我的。

　　于是阿蒲只能偷偷开小灶做新菜给柳照歌尝，他尝了要是觉得不错，二人就能交流一下看法，不久后云来云去的柜台上又能多一块水牌，阿蒲觉得这是生活里最快乐的事。

　　柳照歌也觉得很快乐，所以他每天都很开心地希望他们两个人更团结一点。

　　辛宝宝有幸瞻仰了他们几个活宝这一出，只剩下潇洒地挥手：“我以后再也不来了。”阿蒲无比诚恳地问：“不是要做彼此的天使吗？”辛宝宝白了她一眼：“你只是看上我那几百亩鱼塘和上千个茶叶蛋而已！你根本就不爱我！”

　　阿蒲不甘示弱，拽了她一把，用夏雨荷一般的眼神看着她：“那说好的橙酿蟹洗手蟹呢？”

　　辛宝宝伸手怜爱地抚摸她的面颊：“你果然还是爱我的对吗，我该那你怎么办，磨人的小妖精。”

　　秋离延阿粽管道陵齐齐扶着墙直欲吐，唯一稍沉着的柳照歌额头也已经泛起冷汗，阿蒲喉头一哽，咳了两声：“差不多也够了吧……”

　　辛宝宝不依不饶：“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

　　阿蒲：“……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