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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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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公寓,颜颜还没有回来,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将门锁上,洗了个冷水澡后,便曲着双膝,双手抱膝,连灯都没有开,就那样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床上。
月色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清清凉凉的,格外的安静。
我打了个电话给颜颜,她没有接,等了一个小时,仍是没有她的回电。
迷迷糊糊地和衣躺下后,睡得一直不安稳,甚至很多时候,心里想着的都是临睡前看到的黑色路虎车。
半夜里醒来的时候,我竟发现自己流着眼泪,客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浅浅的光线越过门底的缝隙传了过来,大概是颜颜回来了,随即传来敲门声,是颜颜的声音:“雪凌,睡了吗?”
我抽了几张面巾纸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起身开门,李若颜身上还是工作装,脸色有些憔悴,她直接走进我房间,朝着床正面倒了下去,然后悠悠开口:“高琴救回来了,而且姓韦的因为离开了青城,所以撤销了赔偿要求。”
“那不是很好吗?”我出声,才知道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低沉。
颜颜立刻起身看向我,因为没有开灯,光线有些黑暗,借着窗外跃进来的依稀月光,颜颜警觉地问:“你哭了?”
“没事。”我并不隐瞒。
她又看了看我,“季雪凌,你哭了!”似乎是在帮我陈述事实。我不想否认,但还是没有隐瞒:“范默今天在医院告诉我,我跟韦家有血缘关系!”
“什么?韦家?”颜颜“哼”了声,“不可能!”
我无力地扯扯嘴角:“我也希望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连顾修意也承认了,所以,颜颜……”我把身子埋进被子里,过了会儿才弱声说道:“我不真的不想跟韦家有任何关系!”
“季雪凌,当你不想的时候,那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吧。你已经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没必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血缘关系而委屈自己,如果是其他人家那也就算了,我支持你认祖归宗,但是,偏偏,韦家不行!”
我理解颜颜,因为她说出了我的心声,其他的人都可以,唯独韦家我死也不愿意承认。
颜颜安静了一会,似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顾修意也来青城了?”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来青城?”颜颜脱口问出。
“据说,公事。”
“你们今天见过了?”
我又一次想起了今天那很不愉快的相见,点头:“见了。”
颜颜松了口气,说了句:“难怪!”我抬头看她,她接着又说:“因为能让你哭的,就只有他了。而且我刚才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
颜颜的话让我心里的涟漪微微荡漾,黑色的路虎?
我走到窗口的一侧,轻轻地撩起了窗帘的一角,晕黄的路灯下,黑色的车子静静地停靠在路边,而他降下了驾驶座上的窗户,手中的烟头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红光。
安静地道路上不见人影,只有一簇簇的美观草丛,还有偶尔传来的蟋蟀声。
夜月静好。黑色的车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流淌着不一样的光泽,耀眼明丽。
顾修意,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静静地呆立了会,狠心将窗帘放下,走回了床上。颜颜似睡似醒,声音低低地说:“季雪凌,不要忘了你的以前。”
我闻言,站在了床边,没有俯身掀起被角,仿佛想了很久般,继而低缓地回道:“我知道。”
颜颜昨晚在我床上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后,还是起身去沐浴,随后回了自己房间。
我翻转过身,看着窗帘外淡淡泻进的微弱光亮,他还在吗?看了下手机时间,时针和分针刚好构成了直线,六点钟。
我起身换了身衣服,浅色的纺纱圆领上衣,米色的七分裤,随手将发丝盘在脑后,取过一直放在身边却没怎么用的白玉木兰花簪子插上,发丝稳稳地盘在脑后。
我侧过身子看着发型,发丝有些不整齐,可却呈现出了另一种凌乱美,松垮程度恰到好处,我整晚不太欢悦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
因为发丝全部盘起,露出了白皙的颈部,映衬着小巧玲珑的白玉簪子,更加圆润粉嫩了些。
原来,美颜不仅悦人也悦己。
我小心翼翼地从鞋柜取出了双白色的高跟凉鞋穿上,尽量小幅动作地关上门。颜颜还在睡,我不想吵醒她,而我现在想去做我思索了一整晚的事情。
凌晨六点的小区里,人影稀少,只有几个外出散步的老人,还有赶着早市的阿姨们。
我下楼,视线望向我卧室相对的道路,正对我窗户下那辆黑色的路虎车还安安稳稳地停着。
清晨的温度还算低,我感觉双臂有些发冷,打了个冷颤后,还是朝着车子走了过去。
今早的天气并不好,阴阴沉沉地,云朵染上了灰蒙的色彩,整片天空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我停在车子前,驾驶座上的窗户没有升上,我清楚地看着他的睡颜,双眼紧闭,浓黑的眉毛微蹙着,双手环胸,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他将座椅调平了些,侧躺着,因为空间不大,他的双脚还停放在刹车档那里,西装外套一侧搭在他右肩上,另一侧早已滑落到手臂下。
我抬足,用高跟鞋底,踢了他车身几下。刚开始他只是不舒服地哼了声,调整摆正了身体后,又继续睡,眼眸睁都没睁开过。
这样都不醒?
我又狠力地踢了几下后,他才不悦地半眯半睁那惺松的睡眼,然后坐起身,将座椅调回原来的角度,问:“有事吗?”
有事吗?顾修意,你在我公寓楼下停了一个晚上的车,害我失眠,竟然还可以这么无害地问我“有事吗?”
我原本为这次谈话内容而产生的低落阴沉的心情瞬间消失了大半,我脸色沉了下来,回讽道:“没事,只是麻烦顾总,如果真心没有住的地方,也将车子开远一点,别挡了小区里的路,也别碍了我的眼。”
“碍眼?你不觉得一大早打扮得这么漂亮来叫醒我的你,更可疑吗?季雪凌,不要……”
“不要爱上你,我知道!”我急急地接了他的话,“顾修意,我想我们之间是结束的了,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的。你爱韦灵娓,我明白,我也承认了这个事实,你说你恨我,你说你后悔让我有了那个孩子,你说你恨不得杀我,我都能够理解。从进入顾家后,我就没奢望你能够接受我,答应结婚,也只是希望给孩子一个相对完整的家,但是随着那个孩子消失,我们之间一点羁绊也没有了。当你的双手狠狠地掐在我的脖颈,我灼热的肌肤感受得到你的冰冷无情,你说你恨不得杀了我,我才知道,你还是恨我的,你终究还是恨我了。”
“我昨晚将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四年多的时间,如今回忆起来,我都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你!我也忘了当初我那么执着是为了什么?来青城后我每天都在反思,上次回越阳市更让我确定了一个事实——我不想见到你。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顾修意,我想我应该是不爱你的,不然现在的我回想当初来,为什么会连一点点甜蜜心动的回忆和心情都没有?”
我长长的一番话讲完后,他还是没有开口。
“所以,顾修意,不要为难你自己,也不要为难我。”我话既然已说出便不打算收回来了。
如果对一个人来说,有关爱情的回忆,只剩下无数的辛酸和悲恸,那么这不是爱情,起码不是及格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是会让你在悲伤的时候感到安慰,在你孤独的时候觉得温暖,在你受挫的时候能够得到支持。而所有的这些,顾修意都没办法给我。
年轻时,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得至死不渝,喜欢一个人就该长相厮守就该白头偕老。
现在想想,多么天真的想法啊?
顾修意原本搭在车把上的手滞了滞,抬眸看我,眸色沉淀着我看不出的神色,他将衬衫的袖口抚平,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爱过我?”
他的双瞳紧紧地盯着我,并迸出冷冽尖锐的寒光,这样的目光,像极了婚礼前晚他喝醉酒对我动手时的目光,不对,是更加寒光逼人。
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稳了稳,一字字地说:“或许年幼无知爱过,现在不爱了,以后也不会再爱。”
他冷冷地挑起了嘴角的弧度,“季雪凌,以后是多长?三年?四年?还是四十年?”他的音调不断上扬着,听得心里直泛寒。
我没有回应,也找不到话反驳。曾经我以为一辈子很长,足以等到你爱我的那一天。从三年前开始,我便不期待一辈子了,我怕一辈子太长,而我一个人太煎熬。
“季雪凌,‘以后’太长,不要过早轻言!”音落,车子从我身前滑开,急速向前,直至消失无影。
我看着地上遗落的烟灰,轻轻地笑了,我解脱了。
以前的季雪凌就跟这烟灰一样,风轻轻一吹了无痕,不被忆起,也不会被忆起。
从今起,顾修意和季雪凌,情断缘也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