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仙灵》色色满庭春

13、第013章 梁帝

　　梁国现任的皇帝陛下赵廷勋，年方十九，乃是梁国上一任皇帝唯一的儿子，自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四岁先帝突发隐疾驾崩后便登基为帝，去年刚刚亲政，正是克勤奉勉的时候。
　　夜入三更，梁国年轻的皇帝陛下还在御书房内看折子。
　　伺候的小太监们屏声静气的立在书房的阴影中，拼命忍住困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发出一点声响，被年轻的皇帝陛下捉到错处砍了脑袋。
　　“陛下……”总管太监陆德海小心的走进来，在梁帝身侧低声说道：“刘美人身体有恙，差宫女前来问询，陛下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梁帝皱皱细黑的长眉，放下手中的折子，冷声道：“陆德海，朕说过朕最讨厌被人打搅。”
　　书房内的火烛发出一声噼啪的响动，陆德海心里一跳，连忙低低赔笑：“陛下赎罪，老奴也是担心您的身体，这日日熬夜就是圣人也受不了啊，您这万金之躯要是有一点损害，老奴怎对得起先太后……”
　　梁帝闻言神情略缓，黑如钟墨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陆德海，轻声道：“下去吧，朕不想再说第二次。”
　　“……喏。”陆德海见状松口气，连忙弯腰行礼退了出去。
　　书房门外，陆德海用袖子擦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心中苦笑万分。
　　他们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自用计将奸相庞显除去后，性子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庞显还在的时候，陛下行事中规中矩木木讷讷，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少年帝王竟是自幼隐忍，只等待时机除去朝中的心腹大患，等重新收回皇权后，又日日勤于朝政，就连后宫都甚少流连，可见其壮志雄心。
　　“太后啊……您老人家应该放心啦，咱们的小陛下，可了不得啊……”
　　梁帝不知自己的近随在书房外对月感叹，等陆德海出去后，他便命书房内的其他随侍也退出去。
　　一时间，书房内静悄悄的，除了梁帝翻看折子的声音外，间或有火烛爆裂的劈啪声响起，更添屋中寂静。
　　兀然，梁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悠悠道：“你观察了朕这么久，想必是看出来点什么？”
　　书房内空无一人，梁帝突然对着空气说话的行为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整整一个月，朕虽不知缘何别人发现不了你的存在，却知道你一直都留在朕的身边观察着朕，就连朕去后宫与妃嫔相处时也不例外……你想做什么？”
　　少年帝王独有的凌冽清润嗓音徐徐回荡在书房内，优雅中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低沉：“你既然对朕毫无恶意，何不现身一叙？如果有要朕相帮之事，但说无妨。”
　　书房内依旧静悄悄的，梁帝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不再说话，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折子。
　　混沌空间里，顾烟悠闲地躺在在一株果树枝桠上，一边啃着果肉丰满的果子，一边疑惑的自言自语：“奇怪，明明传承记忆里说这混沌宝鉴在窥看万物的时候不会被察觉，却怎么被一个世俗界皇帝感应到？果然如爷爷说的那般，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瞅着空中光幕里梁帝认真批阅奏折的俊美身影，顾烟嘻嘻一笑：“反正你就算有所感觉，也察觉不出我在哪儿，说给别人听，肯定以为你是疯子呢！”
　　被窥探的梁帝似有所觉，竟突然抬起头冲着顾烟展颜一笑，如玉树桂兰，风姿撩人。
　　顾烟哪里见过如此男色，当下呆了，一个不留神从树上跌落了下去，临落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才没有狼狈。
　　顾烟收了光幕，哀叹一声，原地盘腿打坐，直到六个小周天后才收功。
　　“不愧是世俗界的帝王，竟然险些给我留下心里破绽……”
　　后怕的拍拍胸口，顾烟挑挑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世俗界帝王不太简单。
　　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压在心底，顾烟在之后的日子里继续观察这位少年帝王，逐渐从之前的感兴趣，到认真学习研究梁帝的行为习惯和说话方式。
　　顾烟真心觉得，自己从这少年帝王身上虽然学到很多，可学的最多的，便是隐忍。
　　此人从小就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生活着，父皇亡故后母妃也莫名早死，权相权倾朝野，一个不小心，他自己的性命也会不知会在什么时候被终结。
　　放眼全朝，梁帝除了他自己竟没有真正可信之人，唯有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天赋心机，算计着一切，忍受这一切，就连对自己的心腹，也是经过一次次的试探，才交予了对方一丝信任。就说这次计除奸相的事，这家伙竟然隐秘布局了七年，才于半年前抓住穆煦柏这一丝破绽，布局成功，即便这样，顾烟却从中了解到这人对于能否成功也只有两分把握。
　　虽然奸相最终还是除去了，却还有世家阀门隐患犹存。
　　朝局风云跌宕，梁帝知晓自己现在纵然在庙堂上占得一时先机，可一但失策便将满盘皆输，唯有步步谨慎，继续韬光养晦。所以他选秀名门小姐入宫雨露均沾，安抚朝堂，稳定朝局，就连多夜宿在哪个妃子处，都是有深意在其中。
　　因为满朝大臣皆可用不可信。
　　所以，他的心无比坚定，无比冷硬。
　　顾烟看着他，总是能从这位少年帝王身上学到很多，仿佛他就是自己日后的一个投影。
　　于是，她在他身边一呆就是两年。
　　她看他在网络人才时恩威并用，收拢人心。
　　她看他在后宫之中一碗水端平，恩宠相加稳定朝局。
　　她看他在众多朝臣中游刃有余，不着痕迹设套贬谪查处奸相庞显的旧党，提拔自己的亲信。
　　她看他很多很多……
　　“两年了，你真不与我相见吗？”
　　梁帝负手站在花园的凉亭内，神色淡淡。
　　顾烟隐身站在他身后，沉默无语。
　　“这两年里，我遭受过十多次暗杀，其中有三次是必死的结局，可是在最后，我都奇迹般的生还了。”梁帝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凉亭下方的池塘，唇边勾着一抹温柔的微笑，“上一次遇险的时候，我晕过去前，朦朦胧胧间似乎看见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吧。”
　　顾烟闻言怔了怔，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少年帝王的修长背影，还是没有出声。
　　梁帝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两年前，在奸相庞显的府上，有一个不知打哪来的神秘人将穆煦柏就走了，想来那人便是你吧？”
　　“……知道吗？虽然有时候你不出现，可是每当你出现的时候，我的四周总会飘散着一股奇怪的清淡香味，虽然那香味轻到细不可闻，可是……”梁帝暮然回首，与隐身中的顾烟四目相对：“可是我却闻的很清楚！”
　　顾烟与他对视，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吓了一跳。
　　梁帝转身望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景象，神色平静：“你在这里。”
　　顾烟见他虽然极力想要表现的平静，可盯着她的灼灼目光却出卖了他激动的内心，不由忍不住笑出声。
　　清脆娇嫩的笑声突兀的出现，梁帝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听到这一声娇笑神色激动起来，上前一步就要去抓，顾烟见状赶紧后退一步，道：“我今日现身，是念在两年相伴的情谊上，与你话别的。”
　　梁帝一心的喜悦顿时被这句话浇灭，神色冷了下来：“何意？”
　　顾烟看着这个两年里由少年成长为一个合格男人的帝王，轻笑：“阿勋，我就叫你阿勋吧~陛下这个称呼实在叫不出口。”
　　梁帝神色放柔，看着空无一人的凉亭：“那我该唤你什么？”
　　“烟儿……”顾烟不自觉脱口而出，随即又懊恼的拍拍脑袋，心知自己在此人身边呆了两年，对他早无防备，沉了沉自己的思绪，顾烟这才说道，“阿勋，我要走了，这两年我陪在你身边，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这是一瓶归元丹，你收好，你这么喜欢熬夜，身体迟早吃不消，这个丹药每三年用水化开一粒分三次服用的话，保证你可以长命百岁！”
　　说完，一个白玉瓶凭空出现在梁帝眼前，梁帝神情微动，下意识接住：“烟儿……”
　　顾烟看着他微微一下：“阿勋，永别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经此一别，自然永无再见之期。
　　梁帝还想要说什么，一阵清风拂过面颊，烟儿再无声息传来。
　　鼻翼间的清淡香味逐渐散去，梁帝手中紧紧握着白玉瓶，怅然若失：“烟儿……”随即苦笑，右手捂住眼喃喃：“我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