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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血毒惊 ...

  •   郁兴来听了秦皓白的话,竟面不改色,只道:“你说什么真正神医?郁某可听不明白。”

      秦皓白冷笑更深了一层:“郁神医不愿承认,也在情理之中。你利用他人替你成就神医的名声,这欺世盗名的勾当又怎能当众直承?我倒想问你,若是我说,今晚要来取那天下第一神医的性命,你是情愿将真正的神医交出来给我,还是抵死不认,宁愿担着神医名声死于我手?”

      他又扫了一眼其余侠客:“性命与名声,若只能保住一样,不知郁神医会如何抉择?”

      郁兴来可以控制得住神情语气,却无法控制脸色变得煞白,一时无言以对。

      周围众人也多为郁兴来那特异的行医方式心感奇怪,此时见他缄口不言,都开始暗暗猜疑,莫非秦皓白所言竟是真的?

      秦皓白又道:“诸位有所不知,郁神医做的好事还不仅限于欺世盗名、冒名顶替,他为了不让这事败露,还将那位神医幽禁起来,多年来不许她见人。他这恩将仇报、冷酷无情的手段,可比医术高明得多了。”

      众人更是震惊,有些年轻的门人弟子已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紫曈依稀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替她抱不平的意味,不禁茫然失措:怎地这个闯进家里来、妄图揭破爹爹秘密的魔头,还要摆出一副好人姿态?

      郁兴来冷着脸道:“你说的是郁某的养女曈儿……”

      紫曈惶然大惊,看看周围:莫非爹爹是要将她的事公之于众了不成?一眼见到赵锦絮站在不远处,有心过去向她求助,却无力挪开步子。赵锦絮此时同样惊得面无血色。

      郁兴来依然镇定自若,继续道:“郁某终身未娶,曈儿是郁某收养的一名孤女。只因当年见她为家人所弃,又身染重病,命在旦夕,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收养,也为她医好了病症。她近年来仍然身体羸弱,郁某才将她养在深闺,从不让她出门见客。曈儿天资聪颖,受郁某启发,确实也会了一些医术。郁某有时接诊重伤重病的来客,便让她在一旁帮我。但若说什么由她待我行医,替我赚取名声,却绝无此事!”

      紫曈看向秦皓白,暗中应和着:没错没错,爹爹收养了我,医好了我的重病,还抚养我长大,又教了我医术,我帮他行医,被他“幽禁”什么的,都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就不劳您老为我抱不平了。您……可以走了么?

      秦皓白缓缓点头:“以退为进,先亮出养女身份堵了我的口,想不到郁神医这诡辩的本事,也比医术高明。既然你执意不肯引我去拜会那位神医,我只好失礼僭越,自行去找她了。各位还请稍待,我这就将那位真神医请出来,与你们当面对质,到时看看郁神医还有什么话说!”

      紫曈气结,一颗心险些从嘴里跳将出来:这事究竟关你什么事了?要你如此揪住不放?怪道别人说你是魔头,这果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主儿啊,讲理讲不过,就要动手了!

      赵锦絮这时才如梦方醒,惶惶然转头来寻紫曈道:“曈儿……”

      这一声呼唤淹没于众人骤然大起来的议论声中,无论是紫曈,还是郁兴来和秦皓白,都未听见。紫曈这时终于想起了走为上策这一高招,扭头朝院门外奔逃而出。

      玉柳苑之所以被定名为“苑”,都因这里比寻常山庄宅院种植了更多奇花异草。出了主院没多久,紫曈就再没见到一个人,却好几次都将这些花木错看成扑上前来的黑衣魔头,先自己将自己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仓皇万状地逃出了园子后门。门外横了一片大屏风般的山体,紫曈轻车熟路地寻到一处极隐蔽的洞口,穿过一条曲折山洞,又提着裙角,跌跌撞撞地奔上一道石阶。面前是一方坐落于半山腰的平台,修葺成了一座篱笆小院,院中两间竹屋依山而建,青萝垂下屋檐,朝颜花爬满竹篱,景致清幽,宛似仙境。

      紫曈正是在这个隐蔽难寻的地方生活了四年有余。自打她十三岁时偶然显露出医术天赋,郁兴来便将她安置在了这里,断绝了她与一切外人的接触,只许赵锦絮一人来往玉柳苑与这竹屋之间照顾她。有了重病访客上门时,她才会被接去前面玉柳苑后园行医。

      秦皓白所谓的“幽禁”,确实毫不夸张。只不过紫曈感恩于郁兴来的养育,从不计较罢了。

      紫曈一头冲进竹屋木门,扑倒在席地而铺的竹席上,大口喘着粗气。屋内陈设简单,竹席中间摆放一张乌木小桌,靠墙竖着几尊木架,上面摆满大大小小的药瓶药罐,另外放置着研钵药锤之类器具。药香味弥漫四处,熟悉的感觉稍稍安抚下心神,紫曈起身坐到乌木小桌跟前,点起烛台上的蜡烛,斟了杯冷茶一口喝下,极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梳理方才的见闻。

      心头轰然一震,紫曈猛地意识到,她逃回这里是个重大过失,秦皓白既然将过来“请”她说得志在必得,说不定已然知道了这里。她逃回竹屋便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前无出路后有追兵,成了被堵在圈里的猪。刚才真该直接逃出玉柳苑的大门啊!

      她简直悔青了肠子。再有心逃出门去,又怕正与秦皓白撞在半路上,真是进退维谷。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转了两圈,紫曈先去将门窗一一关严拴好,又在屋中翻腾了一阵。可以寻得的器物中,仅有两样略有几分像是武器,一样是药锤,另一样是为伤者切割伤口用的钢制小刀。

      紫曈斟酌了一下:那陶瓷制的药锤仅有几两重,拿去砸老鼠,怕也只能砸的死老弱病残;小刀虽然锋利,刀刃却仅有一寸长,只能用来对付喝了麻沸汤后躺卧不动的昏迷病人。

      可她想要抵御的,既不是老鼠,也不是昏迷病人,而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善清剑仙!

      紫曈满头冷汗地暗道一声:罢了,缴械投降才是唯一出路。

      但父亲的名声可不能毁在她的手里。事到如今,紫曈只能打定主意,若是落在那魔头手里,无论他如何威逼,自己绝不能承认代替父亲行医的事。

      心头刮过一阵凉风,紫曈蹙眉祈祷:但愿魔头的手段不要太过狠辣。

      门外忽然传来一人声音:“曈儿,你睡下了么?”

      紫曈惊得全身一抖,随即觉察,那像是郁兴来的声音:“爹爹,是你?”

      “是我,我来看看你,你睡了么?”

      紫曈心里登时一宽。来的是父亲,而非秦皓白,看来事情还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糟糕。

      “我还没睡。”正要开门,紫曈一眼看见自己的衣袖,想起身上还穿着丫鬟衣衫,忙又补了句:“爹爹还请稍待。”匆匆脱下外衣,塞到乌木小桌下面,抓过自己的淡紫衣衫罩在身上,信手抓散了丫鬟发髻。这才打开木门。

      郁兴来走进,手中提着一个小小饭篮,身上穿得还是寿宴上那身酱色长袍,但神色极其坦然,完全不像刚刚应对了那个变故的模样。

      紫曈满心疑惑不解:在这当口,父亲竟还有闲过来看她,而且丝毫不露愁容,难道方才的所见所闻,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父女俩隔着小桌在竹席上落座。郁兴来抬眼看看她:“你的脸色怎这样差?出了什么事么?”

      紫曈很想反问:“难道没出事么?”可又不敢泄露她偷去寿宴的事,只好强压下心中忐忑,摇头掩饰道:“没……没有,我方才睡着了一阵,做了一场噩梦,有些心神不宁。”

      郁兴来捏起她的手放到小桌上,以食中二指搭上她的腕脉。这是他们行医者的处事习惯,一切以脉象来做判断。郁兴来自己本也是一介名医,只是比紫曈少了一份如有神助的天赋。紫曈不用为自己切脉也清楚知道,她的脉搏一定跳得又急又乱,好似一群被惊动的蚂蚱。

      过了片刻,郁兴来放下手道:“看来这噩梦确实将你吓得不轻。你略有些肝火偏旺,也不宜服食枣仁丹来安神,还是暂且顺其自然吧。”

      “我知道,有劳爹爹挂心。”紫曈实难按捺,决定试着探问,“爹爹今日要在寿宴上应酬宾客,怎还有空过来看我?”

      郁兴来长长叹息了一声:“方才前面宾客间发生了一些变故,我心里烦闷,所以过来你这里稍坐一坐。”

      “不知……是什么样的变故?”

      郁兴来笑了笑:“没什么,你别担心,左右都是小事。”

      小事?紫曈暗暗咋舌。且不说秘密被揭穿,单是大魔头闯来寿宴,也绝非一件容易解决的小事。那些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宾客们,有本事请走秦皓白么?

      不过,人总会轻易相信他们愿意去相信的事,紫曈自然盼着可以小事化了,也就暂且接受了这个说辞,为郁兴来斟上一杯茶,道:“是啊,爹爹是天下第一神医,自是神通广大,再大的变故到了爹爹手里,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郁兴来神情复杂地望了她一会儿,道:“曈儿,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本该是你的。”

      紫曈心头一动,以致手中茶壶洒了些水到桌上。赵锦絮曾无数次对她说:“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本该是你的啊!”而郁兴来则从未将这类言语说出口过。此时的爹爹看似平静,实则颇为反常。

      紫曈疑惑道:“爹爹,你为何忽然说起这种话?”

      郁兴来没有回答,露出和蔼的笑意:“曈儿,爹爹往日对你多有亏待,还请你别来怪我。今日的寿宴都没让你去,委屈你了。我特意带了一盅乌鸡汤来给你尝尝。鸡汤尚且热着,你喝上一点吧。”说着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个饭篮,取出一个瓷盅来,倒出一碗汤汁,竹屋里顿时香气四溢。

      紫曈一头雾水,犹豫着想干脆将自己去到寿宴的事向爹爹直说,好问问他究竟是何打算,毕竟她被爹爹责罚只是小事,家里来了个拆台的魔头才是大事。她就这样迟疑着端起了汤碗送到唇边,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汤碗里的鸡汤缓缓打着旋,隐隐飘出一股诱人的异香。在紫曈捧着碗静默不动的时候,碗底沉淀下不易察觉的一点点红色细末。

      她十二岁时就读完了第一本父亲书架上的医书——《毒经》,清楚地记住了上面的文字:“血毛茛,炖煮后现少许暗红细末,香气似鸡汤,较其稍显浓郁——剧毒。”

      父亲为她送来的鸡汤,竟掺了剧毒!

      郁兴来仍微笑道:“怎么?你不是最喜欢喝这样的乌鸡汤的么?是不是嫌汤凉了不好喝?不如倒回盅里,放到这小炉上热一热。”

      紫瞳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郁兴来,愈发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噩梦之中。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闷了四年,其间“活人”都未见到几个,本以为今晚只是去寿宴上看个热闹解个闷,谁知却遇见一个魔头登门,这魔头还声称是来找她,眼下爹爹又在催着她去喝下毒的鸡汤……这些荒诞不经的事怎可能都是真的?怎可能不是噩梦?

      郁兴来已散尽了笑意,缓缓点头道:“居然还是被你察觉了。”

      “爹爹你……是在试探我识毒的功力对不对?我这回可算是通过了爹爹的考验?”紫瞳勉强笑着,极力寻着合理的解释,其实已开始明白这是在自欺欺人。

      郁兴来并不答她,苦笑道:“我郁兴来自负精于配药用药,若是想要使药杀人,当世鲜有人能敌得过我。却想不到,我配好的药剂拿到你面前,会被你如此轻易地察觉,竟杀不成你。果然那秦皓白没有说错,你……才是那真正的神医!”

      紫瞳骤然间面无血色。原来父亲抛下前面的乱摊子过来这里,就是为了杀她,他忽然亲口承认她才是真正的神医,只是为杀她而做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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