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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陆生最运筹帷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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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来,楼兰这病缠缠绵绵地过了一旬,病好了后,人也消瘦了许多。
这期间知秋已经被火化,不忍她流落异乡,楼兰吩咐了听春把她的骨灰送回了京都,知秋没什么亲人,到后来,楼兰还是提了笔给楼重晏写了书信,寥寥几字,楼重晏看完之后,定能好好安葬知秋。
听春这样一来一回,费了不少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楼兰的病情正好好转了,但是身子还是懒懒的,她扶了她出去庭院里走动,楼兰走到亭子里就不肯走了。
听春免不了把京城里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和楼兰说一遍,“少帅看了小姐的书信,什么都没说,马上让人给知秋置办身后事了,走的也很风光。”
说到最后,又免不了会觉得心酸,想想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再也找不到,心里这股劲,还是没能缓过来。
“可惜了她,跟我到这里来,终究是我害了她。”楼兰压了压手上的罗刹佛珠,血红色的珠粒,光泽暗沉。
这样的佛门圣物,却敛了不知道多少的鲜血,想必也是因为楼重晏多年征战,用敌军的血把这本来晶莹剔透的佛珠给染成了鲜红色。
后来楼重晏把这佛珠脱下来带到她的手上的时候,她的心里没少抵制,但是按照楼重晏的说法,血色佛心,神鬼都不得近。
她那时还觉得可笑,楼重晏那样的人竟然也会迷信?
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次她在元帅府外被有心人追杀,运气总是很好,有人舍命相助。
到那时她才知道,楼重晏把这罗刹佛珠带到她的手上,不是因为什么迷信,他说的神鬼,是那些对她存了歹心的人,而他的人,就算是不认识她,见到这罗刹佛珠,也会舍命相救。
情无声而又浓烈,让人变得高大而自卑,楼兰总觉得自己是懦夫,所以才毅然决然地嫁到了这江陵。
“小姐,别这么想,我们是奴才,您是主子,不值得您这么伤怀。”听春见这风大了,接过小丫鬟手里的披风,给楼兰披了上去。
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陆生带了蓝修从画廊那边走了过来,听春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尖,这最近,这陆生对小姐可是愈见热心了。
小姐缠绵病榻的时候,隔三差五派了房里的小厮过来询问情况,补品之类的更是纷纷涌进了这云来阁之中,也多亏了蓝修,小姐这身子骨才得以好起来。
只是陆生这么上心,听春觉出了危险的味道来,但且不说振国元帅府那边知道了这事之后会怎么样,就说眼下,陆生对楼兰越上心,楼兰的处境就越来越艰难,各房暗中见缝插针,刻意刁难,让她们这些下人苦不堪言,碍着楼兰病中,没人敢说。
而老夫人那边,更是不乐意陆生和楼兰多加亲近,每一次陆生来云来阁,他前脚刚到,她屋里的奴才后脚就到,费了劲找事把陆生叫到她屋里。
听春见不得楼兰处境尴尬,总是打心眼里,是不喜陆生的。
虽然不喜欢,但还是得做好本分,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满来。
“小姐,姑爷来了。”
听春看见陆生走近了来,自己站到了一旁,陆生便在亭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来,楼兰正坐在对面,也无甚表情,淡淡地吩咐丫鬟:“上茶。”
谁料陆生却不领情,摆摆手阻止了下去端茶的丫鬟,人有几分的漫不经心,懒懒地说:“听闻楼小姐茶艺精湛,今天天气不错,楼小姐何不成全了陆某的一番心思?!”
楼兰挑眉看他,越发熟悉之后,陆生便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他这个人,做事说话从来不在一条线上,有时候看似正经,有时候,却偏偏显得没心没肺,更多的时候,让人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
楼兰细想了想,这陆生不会是一个无故献殷勤的人,那么,他靠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还有,这陆生,对她以往的事情,知道多少?
“爷,你这话说得,着实是生分了来,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指不定又得弄出一些文章了。”楼兰捏着披肩的带子碾转,眼波平静,看不出多大的波澜。
又摆摆手让丫鬟下去端茶了,这一下,陆生没有阻止。
陆生的目光从她的眼波之中碾过,精光一闪而过,尔后恢复得无痕无迹,风轻云淡地说:“倒是为夫想得不周全了,原以为你来陆家我没有和你行夫妻之礼,唤你的闺名有所僭越,看起来,你接受得挺好。”
这话之中,楼兰怎么听,都觉得有一股嘲讽的意味。
正巧丫鬟端了茶上来,她端了茶杯来,也不喝茶,只是盯着茶水上面的茶叶屑子看了好一会,扶栏唇边便浮现了一抹清冷的笑纹,女子的声音,显得过分冷静。
“我阿爹曾经和我说过,以后半生你注定了寄人篱下,不管怎么样,都要处之淡然,安之若素。”她轻抿了一下茶水,苦涩顿时便缠绕舌尖,动作永远缓慢优雅,她抬了抬尖尖的下颌,指了指五步开外的荷池,那里面的荷叶已经葱郁,她意有所指地说:“就像那一池的荷,夏天来的时候,都要开花的,这是四季规律,人亦有人的生存法则。”
对生命变化,要淡然处之。
陆生鲜少对一个女子产生这样由衷的赞美心情的,在他看来,各户人家对女儿的教导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显然眼前的女子,智慧不凡。
他忽然便起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如果这个女人也加入了这深深陆家府邸的争斗之中来,以她的聪明冷静,那一定是一场极好的戏的。
想到这个,他莫名地觉得,一阵的舒心兴奋。
他是这浮沉府邸里一个高贵的看客,享受着那些女人们尔虞我诈的争斗所带来的快感,不然人生如此漫长,该有多无聊?
这样想着,他便朝旁边的蓝修问了一句:“蓝修,你前些天和我说,你已经在医书上找到了答案,知道了知秋所中何毒,知秋是少夫人的人,你不妨就在这里说说。”
蓝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生,后者淡定地喝着茶,当作完全没发现他探究的目光,蓝修自是能猜到陆生几分的心思的。
这个病入膏肓的看戏者,他都治不了。
“先生可是已经查出来了?”
楼兰接着陆生的话问了一句,蓝修也顾不得琢磨陆生存了什么心思,只得和楼兰说:“这几天我翻了一些医书,根据死者的毒发特征,发现她是中了一种叫”幽灵草“的毒。”
“幽灵草。”楼兰轻轻地念了一声,略微沉思,便问:“先生可知此草在哪里可得到?”
蓝修多看了一眼楼兰,倒是一个反应敏捷的女子,懂得从根源寻起,“幽灵草常长在湿软的沼地,长细刺,毒性刚烈,若不小心扎破皮肤,便要毒发,若是遇上中毒者情绪起伏较大,毒素扩大更快,少夫人房里的丫鬟死前受到极大的惊吓,加上就诊不及时,才导致了死亡。”
他点到即止,自是明白楼兰能琢磨出来,为什么短短的时间里知秋能断了气,这原本就是设计好了的一连串的阴谋。
楼兰不说话了,听见陆生忽然问了一句:“蓝修可是知道幽灵草在哪里可以寻到?”
“方圆百里,也就只有距离江陵不远的宁城有,那块沼地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后来被宁城守备封了,成为了禁区。”蓝修莫名地看了一眼楼兰的脸,见她没什么反应,一时琢磨不透。
旁边陆生的贴身小厮突然咦了一声,和陆生说:“爷,奴才记得,二奶奶可是宁城守备府的千金,兴许二奶奶能知道什么。”
楼兰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小厮,未免也太聪明了一点。
下意识的,她的眼睛就从陆生的脸上扫过,后者倒是一如既往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没什么反应。
这样看来,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楼兰看了一眼那小厮,他低下头去不敢看楼兰,权当自己那话,就是一时口快。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各自的心里都有了思量,彼此都在琢磨各自的心事,陆生平端着茶,感觉,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是啊,值得开心的事情,真是太少了呢。
自从那件事开始,他便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开心了,后来,他把那几房妾室娶进门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兴趣。
心思用尽,尔虞我诈的府邸里,一场场人心的戏,真是精彩万分。
所以,对于各房之间的你争我斗,他都是放任自流的,这沉沉府院之中,他便是清醒的看客,富贵如浮云,众人皆醉,唯他独醒。
此刻,楼兰在想什么呢?陆生细细地琢磨了一下,便觉得很是有趣了,他喜欢这个女人去斗,那必定,比以前的任何一出戏,都要精彩。
楼兰站了起来,也不看陆生,兀自淡凉地丢下一句:“人都走了,再怎么样人也回不来,风大了,散去吧。”
便在听春的扶持下走出了亭子,在庭院中穿梭咤紫千红之间,素白的身影,翩然没了影踪。
蓝修觉得爽心,站了起来,乐了,“你想把她和其他人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惜呀,人家不领情。”
他最看不得陆生那没心没肺的劲。
陆生却不甚在意,站了起来,玉树临风的一个人,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唇边有一抹的弧度:“在这院里的女人,想要活命,除了斗,没有出路。”
话说完,人已经走出了几丈,蓝修瞧着他的背影,忽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