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不世

6、身家（4）

　　吴家的园子是个极好的去处。各色河石拼就的小路从一色垂柳中延伸进去，开了泉眼，池塘里活水突突的流着，池水绕着乱石堆砌的假山，临水建了亭子，树荫下置了石桌、石墩。

　　此时正值初夏时节，临水处很是凉快。吴欢翻过一侧的石栏，在水边找了一处平整的地界，靠在树荫下乘凉，随手摸了地上的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水里撇，余光扫到刚才那个小厮在身后探头探脑的看，便朝他招了招手。

　　“少爷您吩咐”那小厮忙跑到吴欢跟前

　　“你叫什么？”吴欢低着头蹲在地上四处捡着石头，看了大小差不多的，又掂了掂重量放了一堆。

　　“小的东来，紫气东来的东来” 小厮躬身回着吴欢的话。心下暗自着急，自家这位少爷小时候因为害了一场大病脑子不是十分清楚，一直以来又都是些丫头近身伺候，所以对于这位主子的性情，他们这帮小厮心里没底。若是使性发病起来，他们可是担待不起。

　　“你认得字？”吴欢细打量了下东来，虽然是吴府二门的下人，穿的也是十分齐整，听名字也顺耳。

　　“禀少爷，得了太夫人和少夫人的恩典，府上的丫头小子都粗识些字”，东来是吴府在外买来的下人，十一二年纪的时候进的府，如今在吴府上也呆了三年有余了。

　　吴府上正经的主子本就不多，男主子就只吴患一个，又因害了病常年养在园子里。所以家里的小厮长到一定年岁，都会放出去，在各处的庄子或者商铺做事。若干的好，府里还会给除了奴籍，恢复自由身。因此，对于府里的下人，也专门教了识字规矩。吴府待下人优厚，做事赏罚分明，因此吴府的家风甚好，一应下人也都感恩。

　　“取本书来，要有趣的”吴欢躺下半身，闭着眼。东来虽然顾及此时无人伺候，但也无法只得快跑了去取。办盏茶的功夫，便气喘吁吁的拿了书回来。手里还拎了一铺凉席一顶凉帽。

　　“少爷您仔细地下凉” 跑的急了东来气短的很。吴欢起身躺在席上，指了树荫下的一处让他坐下，拿了他手里的凉帽盖在自个的脸上。“你念”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为之七政；天地与人，为之三才。日乃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虹名嗯虹名虹名带蝀，乃天地之淫气；月里蟾蜍，乃月破之精光。风羽起而。。。”东来一字一句的读，中间偶尔停顿磕巴，听着并不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吴欢盖着凉帽，嘴角有些抽搐，且不说有没有趣，这小子拿来的明明就是《千字文》或者《幼学琼林》之类的书，看来真是当他神志不开是个痴儿啊！

　　听着无趣，吴欢站起身往出走，东来连忙合了书，提着凉席在身后跟着。吴欢有点记不清路，索性到处逛逛。东拐西绕的，进了下院浣室厨房。

　　“秦阿娘，您看我这菜绝对新鲜，可着安阳府找也没有这么好的了，再说府上要的东西，咱们哪敢不上心。”

　　“我们府里不比外头，少夫人吩咐，对于太夫人和孙小姐的饮食比别还要精细些，李家婶子第一次往府里送菜，这规矩自然还是要说道说道，旁的不论，只新鲜干净这一条就是顶顶要紧的。”吴府的厨娘一面仔细翻看送来的蔬菜，一面应着。

　　“府上少爷不是昨个才成的亲么？老夫人这就放权让少奶奶当家了？” 听来人口气是个多嘴的妇人。

　　“我家先老爷与少夫人的父亲原就是至交好友，少爷与少夫人更是打小长在一处。苏老爷故去后，太夫人更是将苏小姐接来常住，少夫人自小便是这吴府上的主子，有什么放不放权的。”秦阿娘对这妇人的呱噪有些烦。

　　“哎呀，少夫人也是有福气的，虽说府上少爷有些痴症，但管着这偌大的吴府，老太太又体恤，真真的是有福气的” 送菜的妇人一脸羡慕的神色，趁着秦阿娘转身，将个泛青的柿子往里塞了塞。

　　“我家少爷不过体弱不大在外行走，竟然传成了这样，什么痴傻，阿患少爷两岁头里就能将整部《千字文》默背下来，要说天分，只怕咱们整个大楚也找不出几个。李家婶子你这斤两可是不够”秦阿娘将发青和熟过的菜捡了出来，指着秤说。

　　吴欢听他们改口说蔬菜价钱的事，便转身往回走。东来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惶恐，不知道这位主子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那李家婶子虽然八卦，但是说的却都是外人对吴府的猜度。自家少爷是个傻子，少夫人肯嫁入吴家另有所图，宅门院里是非多，传来传去说的更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