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杀》子拉加奈

5、冷月杀

　　地上的碎酒瓶还滴着酒，中间的一枚金杀还闪闪发光。
　　凌御风微微一笑，道：“其实暗器只适合偷袭，面对面打，很吃亏。因为冷月杀总有用完的时候，既浪费，又将暗器送给了别人。”
　　碧疏桐道：“所以我们三个一起上，就算你是一只苍蝇，也总有被打中的时候。”
　　紫杀道：“最好不要被我的紫杀打到，因为只有紫杀是有毒的。”
　　金月波道：“听过没有？宁被金杀穿心，莫被紫杀沾血。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最后是被谁杀死的。”
　　三人分立三角，将凌御风围住。
　　凌御风只觉一阵狂风暴雨，自己似乎陷入了大漩涡之中，三色弯月暗器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射来。左闪右避，躲过了大半，另一部分却被他的剑吸了过去。
　　三杀大为诧异，一柄木剑怎能将铁片吸起？
　　凌御风用袖子沿剑身一抹，又在袖中一抖、一甩，转眼间这些暗器都飞向三杀。
　　凌御风这一招“草船借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他忽略了一点，冷月三杀既然是使暗器的高手，又怎会接不到暗器？
　　果然暗器又还了回去。
　　凌御风大为后悔，此举无疑是增加了对方的暗器。
　　这场暗器大战看得高胜寒眼花缭乱，手握长剑，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听“啊”的一声，凌御风中了一杀。
　　金杀果然是又快又准，射中了凌御风的右臂。凌御风毕竟不是神人，剑法再好也不会丝毫无损。他尽量避免被紫杀打中，又多了一份顾忌。
　　双方这样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体力都消耗了大半，再这样下去，无疑两败俱伤。
　　凌御风心急之下，大叫一声：“高兄弟出剑！”
　　高胜寒听到叫喊，立即出剑，怎知此时凌御风却持剑向自己砍来。
　　高胜寒大惊，颤声道：“凌大哥，你……你要做什么？”
　　凌御风没说话，用木剑直劈向高胜寒的利剑。
　　他看得出高胜寒的剑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以木剑砍利剑，无异于以卵击石，瞬间木剑就被削去了一片。但就在削开的裂口处，闪着银光。
　　高胜寒这才明白，凌御风剑中有剑，木剑之中，另有玄机。
　　几招之下，一道银光划空，木剑竟然变成了一把细软的玄铁利剑。
　　三杀大为惊讶，攻得更紧。哪知冷月杀越多，被凌御风铁剑吸去的也就越多。
　　冷月杀毕竟不是无穷无尽的，碧疏桐连耳环都用上了。凌御风等到她们油尽灯枯，没什么好扔的，便将软剑脱手，空手攻了过去。
　　凌御风的拳掌功夫竟也不在剑法之下，虽不如碧游掌灵活，但胜在内力强大，一掌下去，足以打得对方内伤吐血。紫杀胸口连中两掌，登时喷血倒地，失去了意识。
　　金月波也没了力气，短棒出手，却被凌御风反手打回，伤了自己。
　　碧疏桐尚可坚持，但已经气喘吁吁。
　　二人对掌之际，碧疏桐低声道：“你真的要下杀手？”
　　凌御风道：“我本不想杀你们。但冷月杀为祸武林已久，我既被叫一声‘大侠’，就应该为武林除害。何况今日亲眼所见，你们杀手太狠，若是放虎归山，日后你们寻仇，我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碧疏桐冷冷地道：“你是怕我太强，到了你这个年纪一定强过你，所以你才不肯放过我吧？”
　　凌御风轻笑道：“我又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何必跟一个小丫头争这虚名。”
　　碧疏桐有些支持不住了，颤声道：“你再不撤掌，会后悔的……”
　　凌御风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撤掌。他知道碧疏桐已近油尽灯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又怎能错过机会、手下留情呢。
　　碧疏桐见他不动，又道：“你就不怕你的好兄弟反咬你一口，在背后偷袭？”
　　凌御风微微一笑，但随即就笑不出来了。
　　果然背后猛然一掌，打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碧疏桐和凌御风对掌，也被这一掌远远震开，倒地不省人事。
　　没想到被碧疏桐说中了，凌御风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又错了。
　　高胜寒站得离自己远远的。
　　而站在自己身旁的，却是一个穿着七彩长衫的绝色丽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映着圆月，这丽人就像是桂宫的嫦娥，冷艳之中，霸气外露。
　　即是如此，凌御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是谁？”
　　绝色丽人淡淡的道：“‘冷月杀’的名号你总听说过吧？”
　　凌御风见她穿的五颜六色，不知是哪一杀。虽然容貌绝丽，保养甚好，但也能从气质、眼神之中看出她的年龄应该不小了。她的美丽，紫、金、碧三杀加一起都比不上，但凌御风却不敢直视。
　　凌御风这才知道，没有人买他的命，就是这个女人想要他的命。
　　他吃力地笑了笑，道：“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能让我死的明白一些吗？你是冷月杀，却不知是哪一杀？”
　　那绝色妇人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凌御风，道：“你不长耳朵吗？既然知道我是冷月杀，又何必再问。”
　　凌御风大为疑惑，此人难道真的就叫“冷月杀”？难道“冷月杀”不仅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名字、暗器的名字，更是一个人的名字？
　　“你真的叫做冷月杀？不知冷姑娘为何要杀我？”
　　冷月杀眉头一皱，不悦道：“你居然叫我姑娘，难道你以为我这么大还没嫁出去吗？”
　　凌御风没想到冷月杀会挑他称呼的毛病，咳了几声，道：“不管你是姑娘还是夫人，能在杀了我之前告诉我真相吗？这种死法本来就很窝囊了，我可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
　　冷月杀道：“凭你的武功，死在我手下并不算丢人。要怪就怪你爹凌云际吧，那个自负剑法天下第一、却不敢露面的缩头乌龟！”
　　凌御风听她竟说起了自己的父亲，还用“缩头乌龟”，又惊又怒，“关我爹什么事？你认得他？”
　　冷月杀面不改色，语气放缓，道：“我自然认得他，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我在想，他的儿子，会长成怎样一个人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倒在地上的凌御风被冷月杀高傲的俯视着，心中十分不悦，忍着疼痛勉强起身，捂着胸口道：“原来是上一辈的恩怨……咳咳……不会是你喜欢我爹，但我爹却不要你，你一怒之下，就拿我出气？”
　　冷月杀并没有否认。
　　难道这是真的？凌御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会跟父亲有瓜葛。
　　“你就算杀了我，也是没用的，我爹照样不会喜欢你。我爹只喜欢我娘一个人，而我娘早就死了，你也不要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了……”
　　冷月杀冷笑一声，道：“跟你娘没什么关系，我也根本不认识你娘，因为她在我认识你爹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和你爹之间，根本没有别的女人……”
　　凌御风有些听不懂了，嘴上却道：“别说得好像我爹喜欢过你一样，没有别的女人，难道还是男人不成？”
　　冷月杀厉眼扫过，“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我们两情相悦，根本没有别人插足，而是一把剑……我们都是武痴，但你爹看不起女人。他认为女人就应该向你死去的娘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才好，只管相夫教子。看来你和你爹是一般心思，也瞧不起女人。我今天就想让你见识见识，女人也可以很厉害。你说是不是呢？”
　　凌御风咳了几声，觉得这个女人有毛病。原来她花这么大力气，就是要让他见识一下女人的厉害。
　　凌御风道：“我已经见识到你们女人的厉害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不是很开心呀？”
　　冷月杀面无表情地道：“我是很开心。”
　　凌御风却一点也看不出她很开心，也不想就此遂了她的意，便道：“说到底都是上一辈的恩怨，我的武功远不及我爹，你就算打败了我又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你真的想证明女人也很厉害，就叫你的女儿出来跟我过过招。听说你手下还有黑杀和蓝杀，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两位在娘胎里就练功的姑娘到底有多厉害。”
　　冷月杀“哼”了一声，道：“黑杀不好说，但你绝不是蓝杀的对手。如果那两个丫头还在的话，我也不会找她们那几个没用的姐姐来了。不过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爹还不露面。他现在……还好吧？”说到最后一句，冷月杀的语气缓和了些。
　　凌御风想了想，道：“不好也不坏，但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冷月杀一惊，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他究竟在干些什么？”
　　凌御风叹了口气，道：“我爹不问世事，潜心研究武学，正在创一套新的剑法。”
　　“新剑法？他有一套得意的轻风剑法还不够吗？他还要再创一套新的剑法？”
　　“我爹说，武学无止境，要时时创新才行。一辈子只用一套剑法，永远也不会进步。”
　　冷月杀“哼”了一声，道：“拾起地上的剑，比划两招给我看看。”
　　凌御风一脸无奈的表情道：“我还没有见识过这套剑法，不过爹说要比轻风剑法高明十倍。就算你见识了又能怎样，你连轻风剑法都敌不过，就不要妄想其他了。”
　　冷月杀轻蔑一笑，“你被我一掌就打得狂吐鲜血，居然还说我敌不过你的轻风剑法？”
　　凌御风“嘿嘿”冷笑，“你这个女人真不要脸，明明是你背后偷袭，如果真要光明正大的比试，你以为你能打赢我吗？”
　　冷月杀像是看一件很有趣的事物一样打量着凌御风，轻笑道：“你这小子口气倒不小，连你爹都没有自信跟我说这番话，我看不要脸的是你才对……凌云际文学武功，均是上等，这轻风剑法每一招都是从诗句中化来，舞起来应是诗意绵绵才对，到了你的手中，却只有江湖草莽之气，真是给你爹丢脸。”
　　这话说得倒让凌御风无可反驳。
　　的确，父亲能文能武，而自己除了继承他那套轻风剑法，别无他长，甚是惭愧。
　　但凌御风嘴上却不服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同一套剑法，在不同人的手中，自然会有不同的风格。我不会做我爹的翻版，既然你认为他使的好，又为何来找我呢？”
　　冷月杀恨恨地道：“我若能找到他，又何必来找你。他宁愿对着一套破剑法，也不肯见我，真是好硬心肠的男人……他以为轻风剑法是天下第一吗？哈哈……只怕未必……”
　　冷月杀拾起地上凌御风的剑，抹去上面的暗器，当空划了一个大圆圈，跟着飞身入圈，如嫦娥奔月一般。剑光横空而劈，转眼间又反手后刺。接下来凌御风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了，只觉得周围全是剑光，根本无法闪避。眼睛刚定住，冷月杀已经站回他身边了。
　　冷月杀道：“这一招是我所创剑法中最新的一招，叫做‘绝处逢生’，你回去演给你爹看看，他若想不出破解之法，就让他来找我。”
　　凌御风叹了口气，道：“我爹是不会见你的，你永远也见不到他。如今再精妙的剑法在他眼里，都如粪土一般……”
　　“是吗？那只好委屈你了……”
　　冷月杀手中长剑出手，刺向凌御风的胸口。凌御风腾空而起，却因重伤无力，仅仅避开了胸口，长剑直穿小腹。
　　凌御风一口鲜血喷出，跟着胸口又是一痛。低头一看，一枚七彩弯月直插胸口。
　　一阵头晕后，凌御风“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高胜寒见凌御风倒下，惊呆片刻，立即上前探了他的鼻息，道：“他没气了。”
　　冷月杀道：“真是可惜，他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可惜啊……他若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让他成为天下第一。”
　　高胜寒“哼”了一声，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也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了。”
　　“这小子还不配，连他也不配……”
　　“那你为何要杀凌御风？”
　　“给凌云际捎个信，我就不信他会躲我一辈子！”
　　“你杀了他的儿子，他就会出来见你？”
　　“既然我没有办法在凌云际面前使出这套剑法，那就将他儿子的尸体送给他看看。他肯定看得出，刺向凌御风小腹的那一剑是多么精妙的剑法。天下出我除外，便无人使得出。胸口的那枚冷月杀是个信物，我就不信他会闭关一辈子不出来。”
　　高胜寒忽然冷冷地道：“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冷月杀看了他一眼，道：“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倘若我有女儿，也犯不着费这么大周折来杀人了。倘若蓝儿和青儿还在的话……”
　　高胜寒一脸的伤痛之情。
　　冷月杀也没看在眼里，又道：“你去将他的尸体运到城南，让尸体顺着洛水漂流。办完之后，就四处宣扬，说凌御风命丧冷月三杀之手。我希望三天之内，整个武林都知道这件事。”
　　高胜寒道：“我为何还要听你的？”
　　冷月杀怒目看向高胜寒，不悦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男人不听话，又怎能留得住女人，难怪连两个丫头都留不住。”
　　高胜寒满脸怒色，却不敢反抗，向地上的紫、金、碧三人看了一眼，道：“那他们三个人呢？”
　　冷月杀道：“她们身受重伤，没死算命大，死了尸体自然会有人处理，观月阁的老板娘也不会让她们躺在这的。你还心疼了不成？”
　　高胜寒闭口不语。
　　冷月杀走到凌御风身边，往他嘴里放了一块冰块似的东西，“含着这块冰，他的尸体应该不会腐烂的那么快，否则等他漂到凌云际那里，他老子认不出他是谁那就糟了。”
　　冷月杀又向高胜寒看了一眼，道：“刚才我使的那一招你看清了没有？”
　　高胜寒点了点头。
　　冷月杀满意一笑，“办完此事，快点将蓝儿和青儿找回来。”
　　话毕，转身飞去。
　　高胜寒呆呆地看着，这景象恍如隔世，嫦娥奔月也不过如此。

　　洛水滔滔，不知会将凌御风的尸体送到哪里去。
　　“是死是活，漂到哪里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高胜寒目送凌御风的尸体顺流而下，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