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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鸟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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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
这样不停鸣叫着的,是一只有些青色羽毛的鸟。
一只笼中鸟。
“还是小天哥哥厉害,一下就抓住了那么~大的一只~”
小女孩用双手比划了一个球的姿势,兴奋地呼喊着,脸上泛起一片红云。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姜天是谁~薇薇,这只就送给你了!”
名为小天的少年,也不过十岁光景,大手一挥,就下了这个决定。
“好耶好耶~小天哥哥最~好了!”
方薇激动之余,小心翼翼地向他们用一个时辰编织出来的小篾笼走去。
“小薇,原来你在这儿!姜!天!你又带着我妹妹出来瞎混!”
“糟了,哥哥来了!”
听见这个声音,方薇的步子一顿,姜天一句话不说,拉着方薇的小手,溜之大吉。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身穿褚色长衫的少年,约摸十六左右,面孔清秀,迈出步子却自有一股豪气。
无奈地看着那两个溜走的身影,他叹了口气。
这是镇外的一片小树林,也是那两个小捣蛋鬼的秘密基地,他也是近几天才发现这个地点,也不得不赞了一句两个小家伙的眼光。
镇西的这片儿小林子,由于长年不通官道,加上和镇子之间还有段儿刺状灌木,便也少有人至了。若非他上次和樵夫乔大爷谈到了,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儿。倒也是因为这发现了两个近来不见身影的小家伙的行径。
经年人迹罕至的林子,树叶相荫,整日鸟鸣不断,北边儿还有一小段溪涧,倒也算一处妙景了。
他定了定神,蹲下身子,注视着那只笼中的小鸟。
那只鸟虽被笼子罩住,却也不甚惊慌的样子,这会儿正用那土色的小喙梳理羽毛呢。
“这家伙”他笑了一下,双手揭开简陋的小笼,又正经道“好啦,现在……你自由了”
那鸟儿似乎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扑闪了两下翅膀,接着便飞上了天空。
“这鸟儿倒也干脆”
目光随着这鸟儿移动,渐渐投向了北方的天空—那树叶遮蔽中的一小块蓝色天空。
然后,目光下移。
他呆住了。
他看见了,溪边树下,那一道曼妙的粉色身影,还有,那一双带着盈盈笑意的眸子。
这一眼,仿佛宿命的相逢。
他们相视一笑。
方文是方家长子,但是方家却是自他爷爷辈便已开始没落。在方文八岁时,父亲便因劳呕血而死,母亲在勉力拉扯了他们几年后,也跟着父亲去了。
长子为父,居丧期满后,他不得不挑起了家里的重担,照顾起自己幼小的妹妹。
父母给他们兄妹俩留下的,不过是一间陋室,几卷儒经,一柄祖传配剑,还有一箱子衣服。一切,都得他自己动手。
方文知道家境困难,从丧父那年开始便在外谋划生计。母亲死后,他居然也能凭借几份小工为兄妹谋得一份像样的生活,当然这也是小镇民风淳朴,大家刻意照顾的缘故。
自那日在林子里见过羽裳后,每到日曜日的巳时,他们都会心有灵犀地去小树林相聚。他也渐渐了解了这个喜爱溪流鸟鸣的女子,只是每次谈到家世时,羽裳便语言不详,只是看她着装,大抵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如此,他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相会。直到最后,发现心中已开始有了牵挂,一根无形的丝线,已把他们紧紧相连。
那一日,他们依偎在溪旁,静静看着溪流,听着鸟鸣,羽裳开口问他“假如我变成了这满天飞鸟中的一只,你……还会待我如现在这般吗?”
“那我便变成另一只,紧紧跟随你。”
羽裳看着他,笑了。那一次,他们一吻定情。
又过了两个月,羽裳嫁入了方家。没有聘礼,没有父母见证,她孤身走入了这个家门。到场的镇上的人们,都惊叹于她的美貌。那一次,是小镇最欢乐的时光。
又过了一年,方文十八岁过半,平静的小镇却有了异样的波动。
“听说了吗?镇南赵家的儿子昨儿夜里也失踪了!”
“真的?前几天老王家的女儿也是夜里失踪了!该不是闹鬼了吧?”
“嘘!这话晦气,可不能瞎说!”
方文听了这些话,只是淡淡一笑而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这两年也通过乡试搏得一个秀才身份,自然不会相信鬼神。本来他拾起父亲遗下的书卷只是兴趣,但想到搏得一个功名好歹能补贴家用,在妻子支持下,便也努力了一番。他倒也聪慧,这样也考取了生员,成为了光荣的秀才。只是再往上,他确是不肯的了。
他相信的,只有人力信义,还有家人。
那一日,他在书墅讲完课,如往常一样回家时,却觉得眉角直跳。
饭后,羽裳和方薇都发现了方文今日心神不宁,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他想了想,为了安她们的心,便答到“无事,可能最近操劳过度,睡一觉便好”
于是,草草收拾了一番碗筷,看了几页书后,他终究还是决定早早睡上一觉。
夜里,一声惊叫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方文和羽裳。
“这声音是……薇薇??”和妻子对视一眼,方文和羽裳来不及换衣便冲出了房间。
这屋子却是镇上德高望重的李老赠给他的贺礼,虽然也不过是一堂二室的小居,却比以前那样的小屋子好上了不少。
来到院堂,方文看见了他一生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只蜘蛛。
确切的说,那是一只堪比两人大小的蜘蛛,那庞大的体型即使在夜里也分外明显。
更重要的是,蜘蛛口中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白丝,白丝的另一端,是不停捶打哭叫的方薇!
方文被蜘蛛吓得呆滞的神经立刻有了反应。他咬咬牙,顺手取下了挂在中堂的家传佩剑,便准备冲向那只诡异的蜘蛛。
他不是不怕,但是,方薇,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一边往前冲,一边头也不回地道“羽裳,躲起来!”
然而,那只蜘蛛似乎看见了他,两只惨绿的眼睛似乎在嘲笑他的无知,又似乎,看向的,是他的身后。
然后,一阵绿色的雾飘过,蜘蛛和蛛丝上的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文愣住了。
他手中的剑,慢慢滑落。
他发出了嚎叫一样的声音,就像受伤的野兽。就像,受伤的,野兽。。
一只手,却在这是,拍上了他的肩头,随之而来的,是坚定有几的温柔之声“夫君,我们,去救薇薇!”
方文回头,却看见羽裳背后,一对翅膀正在摆动,然后,他飞上了天空。
他感到一个激灵。
“羽裳?”
羽裳低着头,对他一笑。那笑容,似凄婉,似无奈。“夫君……是我”
方文沉默。
半响。
“羽裳,我会陪着你,即使你,变成了满天飞鸟的一只”
最终,他们,或者说羽裳,击败了那只蜘蛛。用击败或许不对,因为她似乎用召来的雷电,把蜘蛛劈成了一堆焦炭。
但那又如何?
方文流泪抱在怀里的,只是一具尸体。
一具冰冷的尸体。
两日后的傍晚。
方文和羽裳在房中,对着黑色的馆木,默然无语。
屋外,突然传来人对话的声音。
“师兄,你确定是这儿吗?”
“这股妖气虽然低微,但是却不可能骗过你师兄。肯定是这儿没错,在这个镇子上作恶的妖怪!”
方文一惊,和妻子对视一眼,却发现妻子满目惊慌。
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出现在夫妻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他手上那柄剑所带来的深深寒气。
他看见屋内的二人和馆木后,呆滞了一下,但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羽裳,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方文暗道不好,伸开双手将羽裳护在了身后。
那个道士看见此景,似乎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她……是妖”
方文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握住了,身后的那只手。
道士也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
屋内的寒气,越来越浓。
方文看着眼前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了坚定,还有说不清道不明因素的眼神。他前两天从妻子那里听说了一个真相,所以,更加明白这种人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请让我,自己动手。”
道士却似乎明白这句话,转身,丢下了一柄匕首,离开了这个屋子。
数秒后,屋子里走出一个清秀男子,他的衣服和手,还有那柄染血的匕首,似乎揭示了什么。
他慢慢跪下。
门外,那个道士身后,还有两个年轻道士,一起惊讶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年轻道士正准备进屋,却被那个明显是领袖的人挡住。
道士进了屋子,出来时,对着两个年轻道士点了点头。
“墨师兄,这次除妖可算最轻松的一次了,我连剑都还没出呢”其中一个年轻道士眉飞色舞。
方文的手,握成了拳。
“请带我去蜀山!”
他这样说了。
墨师兄亮出了他的剑,然后踏上去,转眼间人影消失在了夜空。夜空里,传来他飘渺的声音“带上他。”
两年后。
蜀山。
弟子房。
墨锐之在催促师弟们做早课时,发现方文师弟的房间空无一人。
他走进去,看见了一封笔迹犹新的信,信上只有五个字
墨师兄,谢谢
落款是方文
墨锐之淡然一笑。
两年前,他第二次进入房间时,看见了羽裳身边,用锐器刻下的两个字:等我
羽裳身上的伤,明显避开了要害,只是恰好使得她昏迷。
两年的师兄弟生涯,让他知道了方文八岁就有过开始在厨房掌刀的经历。
他用火灵术式烧了这封信。
他望向胡蜀山三皇台的方向。
似乎是那个端坐在上面的人影,让他知道了,妖魔也有可取之处,也有可信之妖、魔。
他笑了。
“方师弟,你有了守护。。还有破开匕首上术式的力量了吗?”
曲临镇。
两个小孩在街上玩耍,一个突然拉住另一个,附在耳边说“我听说,镇子西边的小树林里,有仙女和剑仙呢!”“真的??”“嗯!”
镇西的小树林旁,溪流缓缓,鸟鸣声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