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冰孩儿

1、明月的话

　　明月的话：
　　五阿哥再娶的这一天，我们几个，是无比悲伤的。事实上，整个景阳宫都是无比悲伤的。诺大的一座宫殿里，只有桂嬷嬷和从慈宁宫调来的几个宫女太监们，脸上挂着喜色。剩下的人，都是无比忧伤。我和彩霞、小邓子、小卓子，甚至不愿意加入到所谓布置新房的队伍中去，就这样站在格格的房间门口，看着这景阳宫一点点地被湮没在红色的海洋里。桂嬷嬷几次想“教育”我们，但是，我们几个的齐心协力，最终还是让她没了脾气，只能无奈地由着我们去了。我们都深深地知道，太后把这个老女人调来景阳宫，从此以后，我们的日子，甚至是五阿哥和格格的日子，都多多少少不那么好过了。但是，我们相信我们的景阳宫大家庭的足够团结，团结的我们，是不怕任何的困难的。
　　只是，我们好担心格格，她才是此时此刻最大的可怜人。格格进宫已经四年了，嫁进景阳宫作福晋也已经有两年了。这四年，从漱芳斋到景阳宫，我们一直跟在格格身边儿，我们和格格之间，早已超越了情感，变的亲密无间了。我了解格格的一切，甚至包括她和萧大侠的身世。我更知道，现在的这个小燕子格格，早就不是四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了。如今的格格，尽管，在表面上依旧骄傲。但是，内心深处，她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怕太后的“不合规矩”，她怕皇上的“成何体统”……当然，她最怕的，还是失去五阿哥，失去五阿哥全部的爱。
　　背着五阿哥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跟我们提起过，如果有可能，她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去让自己变成像紫薇格格和晴格格那样“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女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后对她更加满意，才可以不至于让其他女子把五阿哥抢走。五阿哥，这个名字，是这个江湖女侠客的致命弱点，她可以不在乎一切，荣华富贵、名誉地位，却无论如何，不能不在乎五阿哥。这些年，他已经成了她在皇宫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在这个被规矩礼教框住的天地里，没有了他，她也就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和勇气。但是，如今，真的要有一位女子来和她分享五阿哥了，并且，还是她最最害怕也最最羡慕的那种“琴棋书画、温柔娴静”的女子。她如何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这个怕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还是依然发生了的打击？
　　从昨晚上起，她就一直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至于五阿哥，自然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旁。连清早儿上，太后的传唤也没有回应。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独处时候了吧，过了今天，景阳宫将再添一位新主子，一位新福晋。
　　房间里很静很静，一点响动也没有。也许此时此刻，他和她正如五阿哥曾经教给格格的一首词中所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吧。真的很想不明白，咱家两位主子这种彼此之间容不下一根针插入的感情，太后又怎么忍心硬生生地加进个旁人来打扰？难道，仅仅是因为格格大婚多时，却还没有诞下小主子吗?或者，是因为萧大侠和格格凄惨的身世？文字狱是项怎样的罪名儿，我不是很明白，但是，在我看来，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是不该由下一辈来承担的，更不应该让格格拿最最珍视的婚姻和感情来作为弥补的代价。格格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这一切的一切，本不是格格的错误。至于小主子，虽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但是，格格和五阿哥的这一段感情，早就是不能用规矩和祖制来衡量的了，太后娘娘真的不明白这一点吗？真的不明白吗？
　　听说，新福晋是海宁陈阁老家的小女儿。名门闺秀，天生丽质。早在皇上南巡在陈家下榻时候，太后就已经默许了她与五阿哥的这段姻缘。这可是所有嫁进皇室的福晋们都不曾享受过的恩惠啊！哪怕是满洲八旗亲贵家的格格，也不曾享受过如此恩典。因为，她嫁的，是皇上和太后都十分看重并寄予厚望的五阿哥！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啊？小小年纪，她哪里来的这般魔力能把一向挑剔的太后娘娘收的如此服贴？
　　疑惑归疑惑，皇家婚礼，却不是我一个小宫女的力量可以阻止得了的。五阿哥，终于还是走出了格格的房间，我行礼之时，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角没有拭净的泪痕。哎，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只有在格格的事情上，才会流下眼泪吧！而格格呢？她仿佛更惨。几日来的水米未进早把她折腾的瘦了好几圈儿。此刻，她正倚靠在床边儿，满眼是泪，痴痴地望着五阿哥渐行渐远的背影。五阿哥对格格是有生生世世的承诺的，然而，在五阿哥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还是听见了格格心碎的声音。一股寒冷，从脚下直涌心脏，我知道，格格最后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瓦解了。“好好照顾她，好歹也要让她吃点东西。拜托，帮我看好她。”五阿哥忧伤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是紫薇格格进宫来了。在这样一个时候，是一定要有个人陪在格格身边的，而这个人，非紫薇格格莫属。
　　五阿哥在我们几个的帮助下，很快地换好了新浪的吉服。这身吉服，五阿哥已经是第二次穿了。两年前，他穿着这一身大红迎娶格格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九岁的翩翩少年。如今，他上朝议事，参与国政，两年的时间，他已经是一位真正的，为大清有责任、有担当的皇子了。两年前，他是面带幸福地，把美丽如花的格格变成了大清国乾隆朝的五福晋，变成了他手心里的珍宝的。那么，两年后的今天呢？一样的大红，一样的喜气，面对即将进门儿的新娘，那样有着格格一般美丽容貌，有着不输紫薇格格一般纵横才情的新福晋，五阿哥，又会怎样呢？我不知道，我该继续想些什么了。我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祷告：“阿弥陀佛，请保佑这一对苦命的鸳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