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风》慢悠悠MYOYO

14、番外二 东风临夜冷于秋

　　叶冷秋

　　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与南宫玉风的青梅竹马柳如烟，却不知道我娶她的真正原因。连南宫玉风和柳如烟也不知道。
　　人人都知道我是魔教的教主，少年得志，却不知道之前我只是一个处处受人欺负的私生子。我娘是魔教里的一个丫环，就像许多大户人家里都曾发生过的故事一样，我爹醉酒时强要了我娘，我就这样出生了。我的出生当然是不受欢迎的，尤其是教主夫人，总是用怨毒的眼光看着我，她的儿子们也都敌视我，连下人们都看不起我，总是指指点点。可是碍于我好歹也是教主的儿子，他们也不敢将我怎么样，只是暗地里我和娘没少被欺负，但因为娘的地位低微，也没有名分，所以我们都忍下了。我偷偷到练武场去看夫人的儿子们练武，回去自己找地方偷着练。
　　魔教后山有处平坦的山崖，地方还算宽敞，也没有人去，非常幽静，那里就成了我练武的场所。练功之后我都在那里再坐一会儿。从山崖上望去，远方山峦连绵，很是壮美。我正在欣赏眼前的景色，从山崖边上突然出现了两只手，然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刚好与我坐在崖边看风景的我眼对眼。这人显然是从下边爬上来的。这下面是万丈深渊，能从这里爬上来的人怎么会是一般人呢？这人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看上去比我年长，不是魔教的人。我退后两步，准备随时出手。
　　那少年双手用力一撑，跳上平地，拍拍身上的灰，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没吓到你吧。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少年说这话时脸上微红，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一边防备一边上下打量他，没说话。
　　“你是魔教里的人？”少年也不管我，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看上去一点也不邪气啊。我是南宫玉风，你呢？叫什么名字？”
　　南宫玉风，这个名字我早就听说过。武林盟主的儿子，凭实力打败他的两个哥哥，当上了南宫府的少主。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魔教一向戒备森严，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不会说话？”南宫玉风挠挠头，“可怜了，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会说话啊。”
　　“谁说我不会说话？”我反驳。
　　“会说话？那就好了。”南宫玉风找了块平滑一些的石头坐也下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冷秋。”我见他没有敌意挨着他坐下来。
　　“姓叶？你不会是教主的儿子吧？”南宫玉风吃惊地看我。
　　我点点头。
　　“叶教主还有一个儿子，可我昨天怎么没在前厅见到你呢？”南宫玉风问。
　　我这才想起，武林盟主昨天来访，他自然是同他爹来的。我又能怎么向他解释呢？忽略他的话，我转而问他：“你怎么从那下面爬上来？”
　　他懊恼地垮下双肩：“我早上时出来转转，发现这快山崖平坦，空气好视野也好，就在这里练功，练完功没舍得下去，结果就睡着了，不知道怎么着，睡着睡着就滚到山崖下面去了，掉到一半的时候抓住了一根藤条，爬了半天才爬上来。你也来这里练功吗？可千万别睡着了，听你的呼吸你武功也不如我，掉下去不摔死也摔伤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这人完全不像是刚刚历经一次生死劫难的人，看他刚才爬上来的样子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爬过一个墙头。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啊？怎么没好好教你调息啊？这样怎么能修习上乘的武功。”他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听，“我们过几招吧，我教你调息。”
　　听到有人要教我，我一下子有了精神。虽然他不比我大几岁，可是我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可以独步武林，如果他肯指点我，我的武功会有很大的进步。
　　南宫玉风在魔教住了五天，每天都来后山的山崖上与我过招，指点我如何调息，如何对敌。练功结束，他就给我讲一些江湖趣事。他大概是打听到了我的身份和处境，每天到山崖来时都带些好吃好用的，还有些新奇的小玩意给我。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他走之后，我依旧按他说的方法修习武功，我想不能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和他在我身上下的功夫。从这方面来讲，南宫玉风是我的启蒙老师。后来武林中人都说我的武功虽是魔教的功夫却一派正气，也源于此。他走之后，我每天在山崖上练完功，坐在崖边看风景时都会想起他从山崖下爬上来时的样子。阳光一样耀眼的清秀少年。那年我十二岁，还是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私生子。南宫玉风十五岁，是名扬江湖的少年侠客。
　　又过了两年，教主选接班人。教主所有的儿子都要参加选拔。我自然也在其中。选拔的内容也无非是在武功上一教高下。南宫玉风说我的根骨奇佳，如果能勤奋练功，一定会有所成，所以这两年我一直很努力。我打败了夫人的儿子们，理所当然地成了教主的接班人。在魔教这个地方，实力就代表一切，没有人再去在意我是个私生子。很快我有了自己的心腹，有了自己的力量。
　　夫人和她的儿子们不甘心，夜里把房门从外面锁住，在我和娘住的院子放了把火，那天我在后山修习内功，很晚才回去，逃过了一劫，可是娘却被活活烧死在屋子里。为娘办了丧事，我没有立刻追究这件事。我需要积攒实力。一年以后，教主身体开始变得大不如前，我在魔教也站稳了脚，教主也开始把教中事务逐渐交给我。我很快就掌握了教中大权，一呼百应。我开始报仇，我软禁了教主，杀了夫人和她的儿子们。教主本来已经沉疴缠身，知道夫人和其他儿子都死了，急怒之下也一命呜呼。我成了魔教的教主。那年我十五岁，少年得志。
　　江湖人都说魔教虽然是邪派，却治教有方。还有人说我是个英雄。其实我这样做都是想要南宫玉风知道，我没有辜负他的苦心，他那五日在后山平崖上教给我的，我都没有忘。每年的武林大会我都会出席，因为武林大会上一定能看到神采奕奕的南宫玉风，我总是远远地看他，从少年到青年。有几次他来到我面前和我谈笑，我竟然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做。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南宫玉风的意中人是从小寄养在他家中的表妹。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的心里很慌，怕他和他的表妹成亲，那样他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不再是我的那个南宫玉风了。那时我终于明白，我喜欢他，喜欢上了同为男子的他。所以我特地从魔教跑到珩城，制造了一场与柳如烟的巧遇。在我那样的精心设计下，柳如烟爱上了我。把柳如烟娶回魔教，我终于放下了心。终于可以断了南宫玉风的念。他还是我的那个南宫玉风。虽然看他消沉我的心里很不好受，可是毕竟只是失去了一个女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好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成了原来的南宫玉风。每年的武林大会我还是照旧出席。因为我是他的表妹夫，他还特别招待我住在南宫府，闲下来时，我们在一起切磋武功，就像当年在魔教后山山崖上一样。可是我不敢告诉他我对他的想法。我知道男子之间这样的感情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于是我自导自演了一场魔教派乱，打算引他来救我，趁机向他表白我的心意，如果遭到拒绝，我就软禁他。我已经顾不了那么，为了与他在一起，就算与南宫府、与整个武林为敌我也不在乎。谁知，本来是场假戏，却成真了。右长老趁机真的派乱夺权了。
　　南宫玉风真的来救我。虽然已经不能强行将他留下来，可我还是决定告诉他我的心意，不想再隐瞒下去。我用内功传音对他说出了真相。他错讹地看我，然后也用内力传音对我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救我离开魔教，在客栈里，我见到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君筱殷。那确实是一个值得他爱的女子。他们两人站在一处时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个，就像天生注定就要站在一处一样。南宫玉风看君筱殷时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温柔。看到南宫玉风这样的眼神，我的心一阵阵抽痛。
　　平定叛乱，重新入主魔教后，我们到后山山崖上长谈了一次。这次，他断了我的念。他用那样坚定的语气对我说，他君筱殷同生同死。我答应他照顾好如烟，永远不让如烟知道这件事。明知道他不会是我的，可我答应他的事一定不会失言。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君筱殷竟然就那样凭空消失了。第二天我找来道士做法却找不到南宫玉风，他在君筱殷消失的那个胡同守了一夜，我找到他时，看到的是他那一头刺目的白发。南宫玉风憔悴得不成样子，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我请来了不少的江湖术士，做法求神，只希望君筱殷能回来。我不能看着南宫玉风这样憔悴下去。
　　一个月的时间就像一生那样长，就在我开始绝望时，君筱殷又匪夷所思地出现了，那时我正在南宫玉风的院子外，亲眼看到她从月亮的方向掉下来。我静静地呆在院外，听着屋顶上两人的言语。那一刻，南宫玉风流泪了，我也流泪了。见到他一夜白头时，我终于明白那个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他了。当初为了断了南宫玉风的念娶了柳如烟，结果伤害了他，如今，他爱的人，失而复得，而那个女子也是那样深深地爱着他，那么就由君筱殷来抚平我曾给他带来的那些伤害，给他我无法给他的幸福吧。至于他曾经爱过的如烟，就由我来照顾吧。不能再奢求更多了，能看着他幸福，也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