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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O BE CONTINE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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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勋终于还是攥着李凛皱巴巴的外套睡着了,李凛将地上的毛毯捡起来,看了一眼显然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的毛毯有些无奈的低低叹了口气,拎着毯子便走上阳台,却一眼看见了站在楼下拐角处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可疑男人。
李凛拉开窗子,正逢一群白鸟从窗前飞过,再去看时,男人已经不见了。
李凛将毯子抖开,看着灰尘在阳光里闪着细微的亮光,纷纷扬扬地飘散开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上扬的眼角里带着细微却清晰的讽意,像是在路灯上结了网的蜘蛛,漠然的等着暂时逃离的飞蛾重新走回它应有的命运。
把抖干净的毛毯盖在朴勋身上,李凛看着朴勋萎靡的样子,不自觉地拧起了眉毛。李传峰带来了关于宋在熙的消息,死在朝鲜,心脏被再移植给血型匹配又完美整容的女特工。而大费周章筹谋已久的布局,只是为了让现任韩国总统长眠在手术台上。
一定是因为太过天方夜谭所以即使散布出去都不会被人相信,李凛撇了撇嘴,只想对这个代号为和平的计划呵呵两声。按照犯罪几率学的说法,所有有计划性的犯罪都是存在意外和漏洞的,越是严密的计划越容易留下蛛丝马迹,反而是突发性的毫无先兆的犯罪行为更容易得手和逃脱,像这个什么计划这样规划了整整数年的,想必在朝鲜当地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吧,居然还没东窗事发,应该说多亏了朝鲜那全封闭式的社会环境吗?
李凛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朴勋,忽然有了一种想抽根烟冷静一下的冲动,韩国果然是个神经兮兮的地方,除了那个傻兮兮的家伙,没有一个正常人。李凛把掉在地上的抱枕丢到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朴勋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肿起来的眼睛,立刻疼得呲牙咧嘴,他“嘶”的吸了口凉气,终于觉得神智清醒了些许。然后他开始惊讶的打量自己的住所,这真的是我家吗,看着现在的居住条件感觉房租能涨上三倍了···
简直像是被翻新了一遍啊,眼前这惊人的景象冲淡了朴勋心头的伤感。可谁又说得准他是否故意在借此转移自己内心的伤痛,有甚至于,宋在熙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远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重呢?无论如何,朴勋趿拉着拖鞋,开始好奇的在自己家东张西望起来。
然后他看见围着深蓝色棉布围裙的李凛,对方脸上似模似样的架上了一副眼镜,手里也拿着一本美食图书,而放在炉灶上的锅子里,正冒出腾腾的热气,是咖喱的香味。朴勋咬着嘴唇,只觉得饥饿感从胃袋一路升到了口腔,一定是他太饿了的缘故,否则他怎么会觉得李凛那浅色的嘴唇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呢。
李凛专注的盯着锅子的目光终于分出小小的一束落到朴勋脸上,然后一只沾了咖喱的勺子就递到了朴勋眼前,朴勋连忙张嘴咬住勺子,立刻被那逸散在口腔里的辛香气味征服了。他意犹未尽的在勺子上舔来舔去,目光完全胶着着那只不断冒出白雾与香气的锅子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金黄咖喱。
李凛实在受不了对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从柜子里摸出只盘子塞给他,手里的铲子朝电饭锅的方向点了点,朴勋立刻意会的窜过去挖了一坨白饭,伸到李凛眼前讨到两勺咖喱,美滋滋的拌着吃了起来。李凛看着朴勋欢天喜地的模样,心里忽然难得的升起一丝悲悯,他忽然就不敢去想朴勋吃完饭后面对真相时的模样了。
朴勋一开始以为李凛是在开玩笑,他们刚刚一起吃完美味的咖喱正看着搞笑的娱乐片,气氛正是轻松惬意的时刻,像是毫无防备的晒着太阳的河蚌被鹬鸟啄食了软肉,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净,眼睛里却流淌出近乎绝望的悲伤来,他知道李凛从不说谎。
胳膊被对方紧紧攥住,眼睛对上那带着心碎的泪水,耳朵里传进朴勋带着颤抖的声音,“阿凛,你是在骗我的对吧。”李凛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朴勋此刻的模样让他觉得后悔,可他的理智依然清醒的提示着说出真相才是最好的对策。李凛只能有些僵硬的伸出手去,将对方的脸扣在自己胸口。
“不对!我看到了!”朴勋仿佛想起什么一样抵着李凛的双肩直起身子,急促的说道:“从庸医···从吴秀贤的妈妈手上看到了我当年编给在熙的手环!”
李凛伸出手抵在了朴勋的脑门,李凛那仿佛永远温暖干燥的手此刻冰凉潮湿、满是冷汗,他避开朴勋的眼睛,低低的说道:“宋在熙在两年前布达佩斯事件后不久,就死在了朝鲜。吴医生母亲的手链确实是你送她的那一条”,李凛的手离开朴勋的额头,伸进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递到朴勋眼前,“但是把手链系到她手上的是这个女人。”
在熙死了?那她是谁!她又是什么!朴勋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指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激动地连指尖都在颤抖。
一个有着宋在熙心脏的女人。李凛的回答很简短,就像是一副刀片,轻薄柔软,刺进去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可血却迅速的流出来,越流越多,把朴勋整个人都包裹在血色的梦魇里。记忆的羽毛纷纷扬扬的洒下来,不断地陷进深红的血液里。
“我没抓住她,我,没抓住她。”朴勋不知道陷在了哪一片回忆里,他胡乱攀住李凛的肩膀,像是一条在砧板上挣扎不休的鱼,甩得自己遍体鳞伤。李凛沉默地将朴勋揽在自己怀里,像是从来都不会溺水的树木。
“告诉我全部过程。”朴勋的眼角已经绽开细微的红丝,神情癫狂之余牙齿也在咯咯打颤,他仿佛随时都会摔在地上化成一滩沙土,却又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镶嵌在他的胸膛里支撑着他。
宋在熙被送回国内,却很快再次出现衰竭反应,最后她的心脏被移植给了过去跟她在同一间牢房的另一个女孩,女孩活了下来并且加入了车镇修的计划,经过了三次整容后,成功的潜入了韩国,为了实现他们在手术台上麻醉总统的目的,出现在了朴勋的眼前。
“所以说,确实是在熙的心脏吧。”朴勋声音颤抖地问道,得到了李凛沉默的肯定。他痛苦地将整张脸都埋进双手中去,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弯出仿佛难以承受的弧度。李凛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看不透喜悲。
“我想杀了他们,车镇修,韩胜熙,所有伤害过在熙的人,”朴勋的眼角已经微微迸裂开,仿佛随时都会滴下猩红的血泪来,原本柔和的眉目里染满了憎恨。李凛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然抬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朴勋偏着头僵了几秒,才低下头苦笑出生:“我连为她报仇的资格都没有。”他声音哽咽,最终哭了出来。
李凛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任由朴勋揽住他的腰,将鼻涕和眼泪蹭在他的肩膀上。
李凛有些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朴勋的头发,他记得朴勋小时候满脸笑容的样子,只要看到对方的笑容,他也能随之微笑起来,可现在看到对方哭得哽咽的模样,李凛只觉得那些从对方眼睛里流出的水分仿佛聚拢成了一片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哭了两场,朴勋的眼睛彻底肿成了烂桃子,轻轻碰触都会觉得刺痛,李凛将裹了毛巾的冰块贴到朴勋的眼睛上,对方被刺激得呲牙咧嘴,表情却好歹还是生动起来,不复死气沉沉的模样。果然这家伙还是张牙舞爪的时候看着更顺眼,李凛面无表情的摁住朴勋的头,再次将冰袋贴了上去。
复仇伴随着人类社会的诞生,在历史里浮浮沉沉。朴勋既然要义无反顾的跳进去,李凛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对方套个救生圈,以免朴勋溺死在里面。
他看着仰着脑袋努力躲避冰袋的朴勋,忽然开口说道:“他们盯上你,是为了你的手术实力,所以,为了复仇,你要赌上自己的医德吗?”
朴勋愣了一下,他有些费力的睁大眼睛去看李凛的表情,对方的神色太过郑重,朴勋没办法说出任何轻浮、敷衍的话来,他就这么看着李凛许久,久到眼泪再次溢满肿胀的眼眶,“我得为在熙做点什么”,他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