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梦三生轩辕破》韩破晓

4、004 流沙

　　法阵破了，毒也解了。墨染死里逃生，心中一松，步子顿时轻快了不少。有了前车之鉴，老白这次跟在她身后两步远，以防她发生任何意外。
　　一路前行，墨染只觉得脚下的沙越来越细，脚踩下去，松松软软，格外舒服。却忽听得孟轲在前面厉声道：“小心流沙。”
　　无奈他说得太晚。墨染闻言尚来不及消化便一脚踩空，陷进了沙里。她捏了个法诀，却发现法术仍然受限，根本无法施展。墨染心里慌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扑腾手脚想要摆脱流沙的束缚。
　　“你别动。”眼见墨染在流沙中越陷越深，孟轲心急如焚。“陷入流沙，大力挣扎不仅不能让下层困住你的沙子松动，反而会令你下陷得更快。”
　　只可惜他的劝告，墨染心乱如麻根本听不进去。沙子淅淅沥沥地往下陷，很快及腰。墨染半个身子都陷在流沙中，呼吸都困难。她绝望地闭上眼睛。黑暗中只觉得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温润触感自指尖传来。
　　“别动，墨染。”老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墨染倏地睁开眼，老白的脸近在咫尺，他半个人都埋在流沙里，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一双桃花眼定定望着她。“别慌。有我在。”
　　墨染心中疑惑，方才出法阵的时候老白明明走在她身后，几时跑到她身边来了？
　　再看孟轲，他静静立在她千方的沙里，一动不动，流沙才没至他的小腿，不知比她好了多少倍。再看看河伯，亦是如此，远不如她和老白这样惨。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老白的法力远在孟轲和河伯之上，就算不能用法术，他的武功身法也是一干人里最好的。他没有可能把自己弄得和她一样狼狈。除非——
　　老白全是为了她！他怕她会慌，千方百计走到她身边，才会在流沙中越陷越深。墨染眼睛一热。
　　尽管手牵着手，老白在流沙中陷落的速度还是比墨染慢。等流沙漫至他胸口的时候，墨染已经只剩下头在外面了。
　　“老白，放手。”墨染毅然松开老白的手。如果她注定躲不过这一劫，她不希望连累老白一起死。
　　老白淡淡一笑，却十指紧扣将墨染的手握得更紧。“墨染，我的救命之恩你还没报完呢。你若就这么死了，以后我使唤谁端茶送水、洗衣叠被去？”
　　难为他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能调侃她。墨染又好气又好笑。
　　“墨染，你听我说。”老白静静地道：“缓缓移动双脚，让水和沙尽量渗入你腾出来的空缺。”陷入流沙，如要自救，受困者要让四肢尽量分开，只有身体接触沙子的面积越大，得到的浮力才会越大。这样才能缓解受困者身体所受的压力，同时让沙子慢慢变得松散。只要受困者有足够耐心、动作足够轻缓，就能慢慢脱困。
　　墨染努力按照老白说的方法去做。她几乎能感受到沙子缓缓向她脚下划出的空洞渗去，周围的沙比起之前确实松动了一些，而堆在她颈间的沙也下降了不少。她心中大喜过望。却忽然听到极轻的嘶嘶声。动作瞬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白狐疑地问。
　　“我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墨染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她的原身是血狐，听觉是四人中最灵敏的。
　　墨染听了一会儿，只发现原先若有若无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心中寒意骤起，顿时花容失色。嗓音都带着哭腔。“蛇，有蛇……”真是祸不单行。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墨染就是个被蛇咬过差点一命呜呼的倒霉孩子。所以她怕蛇，非常怕。
　　墨染话音甫落，就见一头青黑色的巨蟒昂着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扭摆着肥硕的身子朝他们游过来。
　　墨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蟒。顿时心胆俱裂，下意识想逃。完全不记得自己此刻身陷流沙，命悬一线。
　　老白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厉声喝止道：“墨染，别动。”
　　墨染看着巨蟒越游越近，又急又怕，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沙子上。她拼命想要挣脱老白的手。如果他今日注定难逃一劫，她宁愿被流沙埋了也不愿成为这只巨蟒的盘中餐。
　　“老白，你放手……唔……”墨染一挣扎，流沙迅速下陷，瞬间没过她的嘴。将将停在鼻尖下。
　　此时巨蟒也游至她身侧，巨大的脸与她咫尺相对，鲜红的信子在她脸上滑腻腻地舔了两下。
　　墨染万念俱灰。头一歪，晕死过去。
　　老白的纯钧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手起刀落向着巨蟒的七寸就劈下去。身体却因为挥剑，在流沙中又陷落了几分。
　　蓦的一阵莹光，巨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著青衫、剑眉星目、风姿绰约的男子。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却丝毫不影响他美貌。化成人形的蛇妖避开纯钧的剑锋，足尖点地，在流沙上一起一落，停在一丈开外，闲适地掸掸衣衫上的细沙。他仿佛没有重量，竟能在流沙上如履平地。
　　蛇妖走到墨染身前蹲下，在她摸脸上摸了一把，啧啧嘴道：“整日不是鱼就是虾，想不到今日竟然能有山林野味。如此皮光肉滑，这小狐狸味道应是极好。”
　　老白手中的纯钧刚举起就见孟轲的长戟已经脱手朝蛇妖飞了过来，伴着一声大喝。“大胆蛇妖！还不住手！”
　　蛇妖看也不看孟轲一眼，虚步一转，腰身向后一沉。长戟贴着他的胸腹划过，插入身侧的流沙中。他手一挥，一道莹光闪过，没入流沙的长戟竟然破沙而出，稳稳飞到他手中。他右手握着长戟在手中舞了几圈，猛地刺向老白。
　　长戟与纯钧相击，一声巨响，老白又向流沙中陷落几分。蛇妖却稳稳立在流沙之上，纹丝不动。
　　河伯和孟轲心中皆是一颤。这妖物竟然能轻易接得下弗离上仙一剑。纵使弗离上仙此刻不能用法术，接他一剑也不是易事。
　　蛇妖收回长戟，轻轻一笑。“你每出一剑就会下沉一分，你觉得你死之前能刺几剑？”
　　“杀你绰绰有余。”老白清俊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慌张，仿佛谈论的是一件不关己的琐事。
　　“是吗？那就试试看。”蛇妖嘴角一扬，手中长戟再次挥出。
　　墨染被近在咫尺的金石相击的巨响惊醒，一睁眼就见老白的纯钧在她眼前不到一寸惊险划过。此刻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一双眼珠。她口不能言，惊得汗如雨下。她环顾四周，并不见那只吓晕她的巨蟒，倒是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与老白杀作一团。那人在浮沙之上游刃有余，相反老白每每出招或是接招都会在浮沙中下沉一分，眼见浮沙浸没至他肩下，而他只剩一只握剑的右手露在沙面上。
　　只剩最后一次出剑的机会。老白手持纯钧笑得云淡风轻。“墨染，记得我。”说完使出浑身力气举剑向蛇妖劈过去。
　　蛇妖长戟突然脱手，笑道：“就算同归于尽，也不必同你一起。”就见他向身侧一翻，伸手按住墨染的头，一齐沉入浮沙里。
　　流沙没过墨染头顶瞬间，老白双目赤红，手中纯钧向沙中一刺，整个人就要沉入沙中。
　　河伯心胆俱裂，扑倒在沙上，死命拉住老白的袍袖。“上仙三思啊。”弗离上仙死守西荒万年，千难万险都安然无恙，来了一趟洛水就自决身陨，试问天上追究下来，他有几条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