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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愿者上钩 ...


  •   隋堤三月水溶溶。
      阳春三月,洛水之中,一叶扁舟顺流缓缓而下。
      书生抱着比性命还重要的老榆木盒子,努力向河中张望。自从传洛水有恶蛟作乱,这半个月来便不再有船只敢过河。他听说这几日常有人见到有一小舟泛于洛水之上顺流而去,便想来撞撞运气,借个方便。
      果然午时一过,就见一叶小舟顺流而下。船头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身材健硕的汉子。春寒料峭,他却将衣袖挽至手肘,露出古铜色的精壮手臂。汉子手里握着一支钓竿。深邃的双眸静静盯着水面。船舱里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小曲,是女子的声音,不成调却很好听。
      书生挥手呼喊。船上的人终于留意到他。汉子将船撑到岸边,让书生上了船。
      书生对着汉子重重施了一礼,道明来意。汉子微微一笑,便又坐回船头垂钓。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书生刚刚上船的时候颇为紧张,一手揽着榆木盒子,一手紧紧死扣着船舷。过了大半个时辰,却见相传近日极不太平的洛水,今日委实风平浪静。于是慢慢放松了心情,靠着船边打起瞌睡来。
      小舟平稳地在江中漂流。汉子在船头一动不动,竟又是一个时辰。
      蓦的,船舱里女子的歌声戛然而止,船帘被人呼地撩开。船身一阵颠簸,书生靠在船边没坐稳差点翻下船去。好不容易稳住,向船舱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湖蓝色罗裙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正半蹲在舱门前。
      惊鸿一瞥啊。书生不禁咽了咽口水,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这身姿,这容貌,恰恰是《洛神赋》中的形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身在洛水之上,莫非他今日真是见到了传说中的洛神?
      书生心驰神荡,一首洛神赋刚默念了一半,却见女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含含糊糊地对船头正在垂钓地汉子道:“老白。我肚子饿了。”
      洛神的光辉顿时灭了。
      被唤作“老白”的汉子将鱼竿换到左手,腾出右手从身边的陶罐里摸出一个小石头丢进水里,平静地水面顿时如开了花一般,一尾肥鱼破水而出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将将落在女子脚边。
      “吃罢。”汉子道。
      书生懵了。这汉子既然能用如此简便的方法打渔,何必辛苦垂钓呢?
      鱼儿离了水,难受地在船板上直扑腾,水花四溅。书生忍不住掀起袍角挡一挡。女子却一点儿也不惊慌。扁着嘴,嫌弃地用脚踢了踢那尾活蹦乱跳的肥鱼。“又是鱼?我们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也可以。”老白回头冲女子一笑。“把你扔下去喂鱼,你觉得这法子新鲜吗?墨染。”
      叫墨染的女子自讨没趣,哼了一声,一脚把鱼踢回江里。撂下帘子回船舱去了。她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书生一眼。
      又这样过了许久,船驶到江心的时候,突然老白的鱼钩一沉,平静的江面剧烈翻滚起来,水浪时而拍打船舷,时而把小船托出几丈高。
      书生吓得魂飞魄散,十指紧紧扣住船舷。水浪过了两刻都没有平静。可怜的书生晕船吐得胆汁都吐出来了,最后支撑不住晕倒在船边上。
      水面终于平静下来。墨染从船舱里出来,拿走书生手里的榆木盒子,再踢了踢软成一团的书生。同情地叹了口气。对走过来的老白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想要他的盒子,把他打晕了抢过来不就结了。做什么费这番心思?你是无聊得慌?”
      老白伸手掸了掸墨染裙子上的瓜子壳,温和地笑着:“我还可以更无聊一点,你想不想试试?”
      墨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慌忙把手里的榆木盒子丢给老白。
      老白打开榆木盒子,取出里头一颗鸡蛋大小明晃晃的珠子在手里掂了掂。不等墨染反应过来就拉着她纵身往水里一跳。
      “我是狐狸,不会凫水……”墨染没有心理准备,硬生生灌了好几口水。想到书生刚向水里吐过,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打算自暴自弃憋死自己算了。老白却将她往怀里一带,覆上她的嘴渡气给她。墨染仿佛一个溺水的人遇到浮木,下意识的求生反应,紧紧攀住老白,对着他的嘴一阵猛吸,盼着从他口里多抢些气过来。
      不知道在水里游了多久,墨染感觉到身子不再下沉了,昏黑的水底突然一片明亮。有人咳了一声,又咳一声。这声音没听过。她狐疑地睁开眼睛。发现水里隔出了一道结界,虽然只有两人宽,海水却进不来。然后她发现自己像一只鱿鱼一样攀在老白身上。老白身后站了一个白发髯须的小老头,表情极不自然地望着她。
      墨染脸一红,手脚并用地从老白身上跳下来。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食指指着老白说:“你占我便宜。”
      老白不知何时换回他惯穿的一身白袍,一头乌发也散在肩上,看起来分外妖娆。漂亮深邃的桃花眼眯了眯。“你再说一次。”
      墨染识趣地吞了吞口水,改口道:“其实,咳咳,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可以不拘小节……”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
      老白也不理她,唤来白发髯须的老头儿。“河伯,你在前面领路。”
      老头儿拱手恭敬地对老白行了一礼,领命道:“上仙请。”
      河伯和老白在前面走,墨染在后面跟着。墨染走得无聊了,便与河伯套话。“听说这洛水之下近来有恶蛟作乱?不知究竟是何方凶兽?”
      “这,这……”河伯支支吾吾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偷望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老白,额间冷汗涔涔。“小仙也不知道。”
      墨染问不出个所以然,悻悻然闭了嘴。
      三个人又静静走了大半天,前路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墨染苦着一张脸,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我走不动了,你们走吧,我在这里歇会儿等你们回来。”
      老白停下脚步,冲墨染亮了亮那颗自书生手中抢来的珠子。“此刻你我身处的这方结界乃是由这颗避水珠幻化的。如你所见,这珠子避水的威力也只能辟出这一丈长半丈宽的结界。我若带着它走了,你当真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墨染回头一看了一眼方才走过的路,当真几步之外珠光不能及之处已是一片黑暗。先前溺水的记忆生生在脑中,心里顿时打了个寒颤。伸手捶捶老腰老腿,认命地爬起来跟着走。
      避水珠幻化出的结界并不是一条直路,墨染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正在向下走。约莫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结界周围的水慢慢变得清澈透亮,偶尔还能看见几尾彩色的小鱼儿贴着结界游过。
      “哎呀,疼。”墨染突然一个趔趄,疼得跌坐在地上。手指一抹,摸到一地细沙。而绊倒她的竟是一只硬邦邦的海星。不知道几时,脚下已不再是结界幻出的平路,而是真真实实的沙地。他们这一走竟是顺着河道走到了海底。
      “这是?”墨染疑惑地问。
      河伯笑眯眯地答道:“这是东荒的无妄海。”
      无妄海底比起黑沉沉的洛水有趣多了。墨染一路踢着脚下的螃蟹海星,一路欣赏身边来来去去游的小鱼,倒也不似先前那么闷了。有只黑黄相间的小鱼儿跟着她走了好几里远。墨染觉得有趣,就把脸趴在结界上逗那小鱼儿。小鱼儿开始还旋转着与她嬉戏,突然水里一阵波动,小鱼儿惊慌逃走。墨染正纳闷,就见一只巨大的脑袋贴在结界上与她对望。还呲着一嘴白惨惨的尖牙。墨染吓得跌坐在地上,竟然现了原形,也亮出一嘴尖牙。老白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见一只灰色的胖头鱼与一只红色的小狐狸隔着水幕结界互相龇牙咧嘴地瞪着对方。
      那胖头鱼本来性子就躁,这下看见小狐狸不服输,比之前更是凶恶起来。鼓足力气一下又一下撞向水幕,誓要把结界撞穿不可。
      墨染看胖头鱼把额头都撞红了都进不来,一时忘记要换回人形,坐在地上捧着肚子便是一顿狂笑。正乐着,却见啪嗒一声,水幕竟然硬生生被撞裂了一道口子,胖头鱼冲了进来,摔在墨染脚边。这时候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重要了,墨染蹭地一下蹿进老白怀里。
      老白看她撩完事就跑,只是纵容地淡淡一笑。手一环,将她抱在怀里。
      水幕一裂,海水顿时涌进来,河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修补结界。结界里没有足够的水,胖头鱼完全是龙游浅滩,只能幻化出人形。竟然是一个穿着玄色劲装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
      少年走到老白跟前,指着他怀里的狐狸嚷道:“有种你就下来和本小爷一决生死。”
      墨染闻言动了一动,却只是在老白怀里调了个更舒服的看戏姿势。
      少年气得牙痒痒。见墨染不肯下地,他来回打量老白。这人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位阶不低的神仙。他心中也有几分忌惮,思忖着自己对白衣神仙用武能有几分胜算。谁知道墨染在老白怀里还不老实,呲着一嘴小尖牙欠揍地对着少年做鬼脸。少年怒火中烧,手中幻出一柄长戟就朝老白怀里刺过去。老白抱着墨染灵巧地避过一击。墨染在他怀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的是金石相击的嗡鸣声。少年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手中的长戟就被人击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而老白的纯钧剑正直指他的咽喉。
      太帅了,墨染心中暗暗叫好。她此时若不是狐狸身,一定为老白拍手喝彩。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对本小爷无理。你可知本小爷是无妄水族的四王子?”少年打不过老白,便拿出身份压人。
      河伯那头刚修补完结界,赶紧扑到少年身上拉住他。“四王子,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这位可是天庭的弗离上仙。就是天君见到他也要笑脸相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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