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搬到公司才半月时间,宿舍突然又有了变动。明明安平的住在一个狭促但自在的地方,平时无人打搅。且靠近窗边的单人床,每天都是在一个房间里最通亮的位置。从外搬进后,花了一段时间去熟悉。以前不认识的人,凌晨就寝的习惯,临到周末整条回廊基本空无一人的死寂,推门而出即可见的摄像头,男女混住的微妙,空虚时的打牌邀约和到访,这所有一切,却并未有给我太多喜悦。
      但性情已经被熏染的没有性情。所有的人,基本在这种单一的格局和氛围里渐成统一。男是男。女是女。男也是女。女也是男。所有人变得同样琐碎,同样花大把时间在一些毫无头绪的事情上,彼此毫无间隙。更重要的是,他们一样强健。可以非常爽快的伸出手,哗的一下把大包大包的行李揽在手腕上。他们把铁架子床移的咣咣响,非常利索的便能把整块的床板卸掉。
      通知要在下午三点前换完宿舍,我叉着腰在门边站着,有点发炯。满屋子都是我杂乱摆放的东西,但它们杂乱的如此亲切安稳。随意丢放的棋盘,零食,书本,毛巾,都是我惯常随手能拿到的。所以他们散乱的可以。但是是我可以舒适接收的。我没有头绪,本来短时间内不打算让它们再换一个位置,再换一个方向。但同事进来说,天,你的寝室真的乱的可以。
      多半我是要努力辩驳的。我有些发窘,我说这是一个人事混乱的时间。我笑着说这些时,并不理直气壮。但有些解释注定是多余的。想想原本在外好好的租所,细小裁剪的草木花朵,悉心叠折的纸鹤,未尝不是全留在人去楼空的景相里零落了。
      记得原本房屋租赁合同上写着,不许在墙上贴、画任何东西。违者罚款。给房东退房时,我笑着说,房东,我在我租的房子里贴满了画,有我自己画的,有买的,有我一叶一花的裁剪出来的,它们很好看,你看到过的。我舍不得,所以我可不可以不要撕掉。你也不要罚我款。
      房东看了看我,我当时叉着腰在门边站着。我很虔诚的看着他。我想任何善良的人都不会想要拒绝。原本他的应允对我来说,就像一种赦免。对它们的制造者我来说是一种赦免。但对它们来说原本也是,我一直心存感激。只是又能怎样。房东说留给下一个人。
      下一个主人,他也许没有情致去好好欣赏它们。它们还是会破旧,会被放弃。当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就开始有些慵懒。不愿意再花心思。你无法对每一次安身的地方,像自己的家一样去对待。
      也许还是可以接受花一笔一笔的钱去买一些装饰,买一些你当时想要拥有但不实用的东西,花一些时间去设计整理,去计划如何进行房间的摆设。至少我能容忍。但我叉腰站在门前,看到办公桌上大大的玻璃缸,储存罐,厚厚一层的书籍,文件夹,大叠大叠的拼图,壁画,看到那些数不清的细小物件在这里那里清闲的摆着,我却难受。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门前一些人不停来回拖拉东西的忙碌样子,更加不知所措。我想我是太无力。从远到近,从近到近,我没有办法不去丢掉一些东西,它们原本合适的放在一个位置,但我的每次迁移,都需要舍弃一些。它们原本在我心中有一点狭小的位置,就如它们占据的空间和用途一样。但到最后,我会连一点狭小的空间都不能给它们腾出来了。
      不说时间。不说时间到了,就该和一些人,一些物品分开。不说贪婪,不说贪婪才会想要占有许多东西,哪怕不应该拥有,不应该带回来。还不说许多。看别人一个背包便能轻松走天下的时候,不说什么。不说许多。
      不要太在意。原本的那种流浪梦在一天天跟安稳磨合。我们刻意的想要一个家的感觉,依然还是无能为力了。看到了小C每星期坐近两小时的车到我这里搬东西的无奈,那些大包大包的旅行袋可以藏进她的身体。看到那副拼命拉扯不堪重负的样子,我心里就已经没了奢望。
      原本人都要安定。原本人都要一个舒朗明净的家。有花,有草,有人陪伴,一切东西应有尽有,它们伸手可得。像那种安定的幸福那样伸手可得。都想。但仅局限于想了。你无法坦然的在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游走中,都保持一副兴致高昂的状态,你无法说服自己去一遍遍重置新家,你总有一天会累的。累到你找不到每一次精心装点新家的意义在哪里。
      家是唯一。我们多是在外,就仅是一个旅者。但我总是不甘的,我逾越着旅者的本分,想要好好安顿。但我是那么快就厌倦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已经无心思量。后来在很微妙的时间通道里,我才明白一个问题。那是一个问题,也会是一场矛盾。满心期待的安宁,却在隐约抵制的生活。太过重复的人,重复的表情和心情,他们陈旧的快要在我的内心里腐败掉。我不能清晰的去权衡,是我对他们的过于苛责,还是我无法走出我的一种理想负累。
      只是我宁愿舍弃掉家的感觉,或者说是不得以的一个人去习惯没有家的感觉。而我流走,我谋划我的每一场出行。
      其实我不是难明白。我充其量只是无法忍受呆在一个地方太久。从陌生,到熟悉,到厌倦,到憎恶,它们远不是一个漫长的时间。用别人的话说,是那么快。对的,那么快。那么多的人如我一样想更新,想逃离,想游走,但还只是想而已。但生活已经不是你说想离开就能离开。我不止一次重复的说它。我不止一次的的揣摩它。我说,你知道,生活已经不是你想离开就能离开。
      总有一些牵扯。总有一些失去和所得。一切存在,它们并不是徒有的。包括好的坏的,它们总在你的选择里,无可避免的有了角色和色彩。
      曾经在毕业前期,对一个人说到物是人非。他说,怎么会有这么多感慨。我顿时哑然。说是自古多情伤离别么。但大凡有情,谁会干脆到有一天,他们任何煽情的话也不说,任何人也不看一眼,任何事情也不想,他们突兀的卷起铺盖,就那样大摇大摆的从房子里走出去。谁可以做到如此。不过我告诉你,我想这样。我现在宁愿忽略那些别离的粗糙。我不要那些琐碎。
      我还能大口气的把那些物品狠心的胡乱收罗在书桌上,我还能忍心的再去扔掉一些东西。同事让我再扔一些时,我有点负气了。我说,你说我能扔什么。扔化妆品吗?我送人的送人,有的已经拼命往全身涂了。扔衣服吗?对了,我每次搬家都已经收了大袋大袋的衣服送人了。扔鞋吗?我已经扔的只剩下对换的鞋了。扔笔记本吗?那你给我六千块钱好了。我扔书吗?那把我的命扔了算了。他们用手指着说那你扔这个啊,我说别人送的。他们说那你扔那个啊。我说那是我精心挑选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这种对话,我已经不止一次负气的说。说到今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真的累了。我跑来跑去的指这个指那个,有点歇斯底里。别人的好心对我说多了,就变成对我的一种否定。我知道是我错的,但我的执著不允许我再能抛弃什么。我的底线只能放宽到这里。就像我对待离别的次数和感情的释放程度,只能到这里。我已经尽力,已经有深刻的无能为力。所以,我说这意味我大概总要走了。我说我现在宁愿忽略那些别离的粗糙。然后有一天,无声无息的就走了。原来已经没有什么可再扔,亦无可留了。再无可留,亦无可说。那就想着这样散了。
      就要这样散了。到这一时候,这些丢弃和迁徙,就早已经有了一种征兆。像荼蘼花一样,到了季末,一切已经开的如它败落和苍凉。像荼蘼一样。它有它最旺盛的季节。有它曾经不败的憧憬和光彩。它初夏开花,夏季盛放,只是花开过后,无花再开放。一切终了,一切有了时限,季节便有了空缺。它单薄易碎的花瓣,原来意味终结。它原本期待最长,但它落在最后了。于是它的夺目,便已无需再赏。

      2007.7.6 Demi 寻找曼珠沙华

      荼蘼花。Red Spider Lily。它们间有共同,便有了向往。
      一个多白,一个腥红。它落,它开。开在季末,意味一种终结。
      总有一天,我要说它。说它们。说我自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