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62、孤魂

　　章泰殿。
　　李姝躺在塌上，目光空洞瞪着帐顶。王嬷嬷端着汤药走了过来，跪在塌边低声道：“娘娘，喝了这些药吧！”
　　李姝毫无神情，身子也一动不动。王嬷嬷轻叹一口气，舀了一勺汤药在嘴边吹凉送到李姝唇上，那苦涩仿佛刺激了她一般，李姝突然愤愤挥手将汤勺打开，同时尖叫一声坐了起来：“我不喝药！不喝！”
　　王嬷嬷不顾热烫的汤药撒在头上脸上，而是先扑在李姝身边看她有没有烫伤，一边看一边哭道：“娘娘啊，这药一定得喝！胎恶不除，会毁了你的身子啊！”
　　“我的身子？！”李姝凄厉笑道：“没有子嗣，我要这身子做什么？！”
　　王嬷嬷哭道：“娘娘还年轻，以后……以后……还有机会。”
　　“嬷嬷……”李姝冷笑：“连你也骗我？！子嗣……皇上最不想要的就是我的孩子吧！”
　　“不是的！”王嬷嬷拼命摇头：“皇上……皇上也很伤心，尤其是张太医和老奴将……将孩子抱到皇上面前时，老奴亲眼看到皇上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眼眶泛红、泪光闪闪！娘娘啊，皇上心里有您！”
　　李姝潸然泪下，由凄厉愤怒变成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些年来的苦和痛全哭出来一样。哭好了半天，李姝慢慢平静了下来，神情又带上了那幅让人看不清心思的面具，她颤声问道：“对那个孩子……皇上可定了追封？”
　　王嬷嬷摇摇头：“许是时日还短，皇上还没有定下，正让内廷拟选呢。”
　　李姝定定道：“皇上和皇后的儿子，除了太子，还可以有别的追封吗？！”
　　王嬷嬷一愣，立即点头：“老奴明白，请娘娘放心！”
　　李姝长长叹了口气：“那孩子的……”
　　“都安排妥当了！”王嬷嬷压低声音：“他们……谁都不会给娘娘添麻烦。”
　　李姝双手合十：“去香台寺为他们烧把香吧。”
　　王嬷嬷点点头。
　　李姝见那碗汤药搁在矮几上，便端起来一口喝尽，王嬷嬷赶紧给她拿帕子拭口，李姝低声道：“家里怎么样？”
　　王嬷嬷左右看看，又凑近了些才缓声说道：“所有蛮夷刺客都被诛杀，无一活口，娘娘可高枕无忧。大将军昏迷不醒，太医说许是火药震伤了脑子，校尉大人嗓子和腿都废了，这辈子说不的话也走不了路。”
　　“李媛呢？”
　　“王妃她……”王嬷嬷表情有些担忧：“因为成安王及时赶到将她拉开又以身护住，所以她伤势不重，听说晕迷了两天便醒了。”
　　李姝皱起眉头：“我这个妹妹总是命大。”
　　“娘娘”，王嬷嬷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气：“那日锦盒中不知她看到了多少，以防万一用不用……”。
　　李姝摇摇头：“无论她看到多少，最后不都是向着咱们吗？！再说就算以防万一也不能急于这一刻，现在要紧的不是李媛，而是……西北的军权！咱们推荐了庞勇，他需得争气才行！”
　　王嬷嬷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那个昭奕右臂废了，即便他在西北军中颇有微信，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李姝终于露出一丝安慰：“虽然不能尽如心意，但总算咱们也不输。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皇上。”
　　……
　　李媛守在床塌边，给李忠义翻身、按摩、擦洗，这一切都由她自己动手，从不假以他人。可惜李忠义一直闭着眼睛昏迷着，对周遭事情毫无反应，不过几天时间，魁梧如山的大将军就瘦了许多。
　　一边按摩，李媛一边撒娇道：“父亲您怎么还贪睡？我知道您累了一辈子想好好睡一觉，可是……您也该醒了吧，昭奕右臂没了，天天沮丧地不得了，无论我如何劝他，他都呆呆坐着不发一言。您知道他就听您的，您好歹说他几句，别让他这么没出息！父亲，阿姜还是没找到，我很担心……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说到这儿，李媛停住，她看了李忠义一眼，红着眼圈儿道：“我知道，您记挂李茂，像他那种无情无义之人恢复的好着呢！张太医说腿虽然不能再走路了，但开口说话并非不能，您就放心吧。父亲……”李媛爬在李忠义身上，哽咽道：“您快醒来吧，我……我好害怕！”
　　“小姐！”门口突然传来虚弱的一声，李媛猛然一愣，回头看去，阿姜正被人搀扶着站在门边。
　　“阿姜！”李媛惊呼一声冲了过去，紧紧将她搂住。
　　阿姜喘着粗气说道：“小姐，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和老爷！”
　　李媛哭道：“傻瓜！说这些干什么！你只要活着回来就好！”
　　阿姜语气微弱，但依旧如往日般那么坚强：“小姐，不光我回来了，我还给你带了个一个人。”
　　这时李媛才注意到站在阿姜身边的还有一个人，只见那人身子略微佝偻，老态龙钟。李媛疑惑问道：“这位老妇是……？！”
　　“老妇？！”那人突然苦笑出声：“真是一朝春尽红颜老，便是故人也不识啊！”
　　这声音嘶哑干涩又饱含悲痛，李媛退后一步，仔仔细细大量她，终于她惊呼一声：“你……你是……王……王美人？！”
　　那老妇长叹道：“什么美人，我不过是个生不如死的女人！”
　　李媛又是震惊又是犹豫地看向阿姜，阿姜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这就是王美人无疑。李媛上前试探着伸出手拉住老妇的手臂，轻轻向上翻起她的袖子，只见她的皮肤满是烧伤后的丑陋疤痕，可就在这些疤痕中李媛还是依稀看见了手肘处的一些粉红色的印记，这些桃花印从来都是王美人的象征，夏日宫中设宴时，李媛不止一次看见这些桃花，不过那时的盛放已经不再，换成了现在的触目惊心。
　　“王美人……”李媛抖声说道：“你还活着？！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出现？我们，不，是皇上找了你好久。”
　　听到“皇上”二字，王美人沙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震颤：“我先在这副容貌还如何见得了皇上？！与其让在他身边让他嫌我厌我，不如就此逝去让他思我念我”。
　　李媛目光从她满是疤痕的脸上滑倒她的小腹：“你的孩子……”。
　　王美人语气一横：“死了！”
　　李媛心中有些难过，叹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今日又来找我？”
　　王美人道：“我本不想找你，是因缘际会让我救下了阿姜，既然上天给了我这样的缘法，我就要珍惜！而且，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需要我！”
　　李媛神情一变：“美人乃是被胡羯所伤，这和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何来共同的敌人一说？！再说，我现在贵为王妃，也没什么需要美人的地方，倒是美人你是不是有求于我？若是你想让我帮你引荐皇上，那我劝你还是算了，你也说了与其相厌不如相思。若是美人现在生活艰难，我倒可以给美人些银两。”
　　“李媛你何必明知故问，故意羞辱我！”王美人嘶哑的声音突然一高，顿时显得凄厉恐怖。李媛回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父亲，扶着阿姜向一旁厢房走去。
　　关好屋门，李媛扶阿姜躺在榻上休息，同时扣住手腕为她把脉，阿姜摇头说道：“我没事。”
　　脉象虽然有些轻弱，但并无大碍，李媛这才呼出一口气。王美人在她身后说道：“阿姜中了毒，是被你姐姐的人害得。”
　　“你怎么知道？”李媛眸光如刀，直直看着王美人
　　“因为阿姜中的正是钩吻，虽然中毒，但人宛如睡去，直到毒发身亡！这种毒是你姐姐和内廷勾连专门用来毒害后宫妃子的明证，这几年间，后宫死在钩吻之下的嫔妃婢女不在少数！”
　　“一派胡言！”
　　王美人冷“哼”一声：“李媛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只是个空有几分姿色却毫无脑子的蠢笨女人？！”王美人声音带着轻蔑：“我进宫不过两个月，就从十品的御女被晋为正四品的美人，你觉得这是只凭脸蛋就可以办到的吗？当日我在青川掉入草窝险些被大火烧死，老天怜我腹中有子让我躲入山洞中才活了下来，后来又幸得樵夫所救，可惜孩子却没了。我本想一死了之，可多少次站在悬崖边上，我又狠不下心！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而是不甘心！你哥哥和姐姐害了我和我的孩子，我要找他们报仇！”
　　“住口！”李媛目光如火地瞪向她：“害你的人是胡羯，与我哥哥姐姐何干？！”
　　王美人一字一句道：“我在山洞中躲避亲耳听见你哥哥对胡羯说咱们三个女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李媛，你哥哥不光想杀我，就连你这个亲妹妹也想杀呢！”
　　李媛握紧拳头，当日在青川险些送命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哥哥不仅无情无义、见死不救，而且明知她们在山中，还让手下人放火烧山，明明就是想要烧死她们！
　　王美人又道：“李媛，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已然毫无顾忌！我只想让害我之人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做的孽，终有一日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