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43、离间

　　皇后李姝是在第三天带着李太妃赶回来的。因为王美人谥封和入陵的事情，皇上与内廷打的不可开交，皇上执意要将王美人追封为皇贵妃，百年之后合葬帝陵。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且不说王美人本身身份地位，又无所处，但是论她惨遭横死的际遇，能入陵随葬已经是天大的隆恩了，怎能合葬帝陵？！所以皇上急催着内廷发诏天下，可是内廷却一直迟迟不动，君臣之间相持不下的场景直到皇后回京才稍微松弛了一些。不过，内廷原以为皇后会规劝皇上不要任性而为，可谁知皇后却站在了皇上一边。
　　麟德殿中，皇上满身酒气坐在御案之前。皇后一身素服，打着盏七巧玲珑灯轻轻踏进殿中。
　　“滚出去！”皇上高声骂道：“谁都不许进来！”
　　“皇上，是我”，李姝声音中含着细腻的温柔与关切。
　　皇上抬头皱眉看了半天才认出是李姝，神情更加不耐烦：“原来是皇后，朕现在不想见人，你也出去吧！”
　　李姝静静站在殿中，声音轻得如同烟雾：“臣妾知道皇上痛心，恨不得将身已代，如何能够离开？”
　　皇上冷笑出声：“将身以待？！皇后真是贤德啊，可惜朕的伤你代替不了，谁都代替不了朕的阿元。”
　　李姝的脸一阵铁青，握着衣袖的手也紧攥成拳，可是她开口之时，声音却更加充满了怜爱与痛惜：“王美人如此年轻便遭此横祸，连腹中皇子都……唉……每每想到这儿，臣妾心中便如同油煎！都是臣妾的错，早知今日，臣妾就应该让成安王带着所有侍卫护送王美人回京……”。
　　不等她说完，皇上粗声打断：“别说了！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
　　李姝定了定神，上前几步，站在御案前目光切切看着皇上：“人死不能复生，王美人在天有灵，也不忍见皇上如此伤心难过。”
　　皇上抬头对上李姝眸子，其中神情充满了嘲弄与厌恶，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王美人吗？为什么要在内廷面前帮她争取？！”
　　“因为皇上喜欢！”李姝一字一句道：“从嫁给皇上的那日开始，皇上喜欢的便是臣妾喜欢的，皇上想要做到的便是臣妾必须帮助皇上做到的！”
　　李姝语气真切，双眸中更是荡漾着拳拳深情，皇上竟然有了一时感动，但旋即又变了神情，他躲开李姝的目光，冷笑道：“皇后这话真令人感动！不过，你却未必知道朕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
　　李姝低下头，眼眶中蓄满泪水，但终究一言不发。
　　皇上抬头正好看见她微隆的腹部，便也叹了口气：“你回去休息吧，朕也累了。”
　　李姝欲言又止地看向皇上，千言万语也难以诉尽眸中情绪，可惜皇上已经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龙椅中。李姝握着宫灯慢慢走出了大殿。夏尽秋至，夜风已经不再燥热，王嬷嬷连忙伸手扶住李姝，看她满脸青灰，抖声唤了句：“娘娘。”
　　李姝眼泪瞬间滑落：“八年夫妻，竟不如一个美人？！”
　　王嬷嬷慌张看了看左右，劝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娘娘，咱们回宫吧。”
　　章泰殿中，李姝禀退左右，只留着王嬷嬷说话：“本来天衣无缝的事情，怎会办得如此窘迫？！哥哥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嬷嬷压低声音道：“老奴打听过了，李校尉这差事虽然办得并非如咱们想象，但也没留下什么把柄。”
　　“还没有把柄？！”李姝怒道：“这要怎么向穆羯王子交代？万一西北打起来了，穆羯为了自保必定会和盘托出。”
　　王嬷嬷皱眉：“唉，这事就怪成安王！若不是他佯病骗了咱们，那个胡羯怎么会被抓住。”
　　李姝脸色十分难看：“这其中定然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现在形势危险了，咱们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
　　王嬷嬷点点头：“其实成安王不足为惧，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也不敢轻易说出去。娘娘您想想，二小姐马上就要嫁过去了，咱们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凡事都会掂量的！”
　　李姝脸色这才平稳了些：“媛儿和成安王的婚事不能再拖了，需得想个法子让他俩尽快成婚！”
　　王嬷嬷笑了笑：“眼下不就是现成的法子嘛，宫里连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正应该半场喜事冲冲晦气。”
　　“可是……王美人刚死，皇上未必同意。”
　　王嬷嬷道：“王美人再得隆宠，也不过是个身份地位的宫嫔，从未听说过宫嫔死了不让民间婚娶的事情！娘娘放心，这事儿交给老奴去办即可。”
　　李姝感激地看了王嬷嬷一眼：“嬷嬷辛苦了！”
　　“为娘娘分忧是老奴的份内之责！不过”，王嬷嬷压低声音道：“眼下两件事棘手，一是王美人追封的事情，二是穆羯那里如何安抚”。
　　李姝皱眉思量了一会儿，轻笑道：“王美人追封的事情，我势必要站在皇上的立场。”
　　“娘娘的意思是让内廷同意追封那贱人为皇贵妃，同葬帝陵？！”王嬷嬷满脸的疑惑。
　　李姝冷笑：“同葬帝陵？！哼，她也配！”
　　“那……”
　　“嬷嬷糊涂了吗。追封之事再大也不过是皇上的家事，皇上乃一家之主，自然有处置的权力！若咱们硬是不从，只会招皇上讨厌。但追封皇贵妃也并非仅仅是后宫家事，王美人的母家品行如何也是必须要考量的”，李姝颇有深意地对王嬷嬷说道：“我怎么听说她父亲最是好色好赌，还常长打着自己女儿的名字到处给人许愿卖官？！”
　　王嬷嬷豁然明白，连忙点头道：“娘娘提点的极是！老奴也早有耳闻！”
　　李姝点点头：“你说有这样的父亲，王美人还配追封皇贵妃，随葬帝陵吗？”
　　“自然不能！”王嬷嬷已然心领神会，但脸色还是紧张着：“其实王美人的事小，穆羯王子的事情才要用心！咱们应许他们的条件，现在怕是兑现不了了。娘娘可有打算？”
　　李姝冷笑道：“条件？！条件是将给活人听的，死人那里还有资格讲条件！嬷嬷帮我捎个信给哥哥，告诉他若是这次再有差池，那边准备着给自己收尸吧！”
　　……
　　深夜时分，一个十余人的马队从临州城外的小荒村里奔了出来，直直向着西北而去，领头之人便是穆羯。本来已经商量好的事情突然发生变故，他还指望着能与李氏兄妹联手，从临州获得一大批真金白银以滋养羯族军队，没想到会因为一个露过脸的侍卫而全部败露。天子脚下夜长梦多，穆羯一听到消息就带着队伍离开临州，他知道李氏兄妹定然是靠不住的，必然会杀人灭口，所以必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将实情书报大周皇帝，这样一来，不仅能洗清自己的冤屈，而且还能连累李忠义，说不定西北李家军也会因此而彻底瓦解！
　　穆羯和众人穿着都是普通大周衣衫，骑得又是快马，转眼间便到了青川隘口。过了这隘口除了临州，到时候天大地大，再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穆羯刚微微舒了口气，就在此时，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无数冷箭，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然身中数箭。穆羯大喊一声：“不好！”挥舞着短刀想要冲过去，可惜他越是发力，身子就越是松软。原来箭头喂了毒药！看来今日凶多吉少注定要命丧青川，穆羯从怀中摸出一只信鸽奋力向黑漆漆的天空扔了出去。那鸽子是一等一的红血蓝眼鸽，扑棱了几下就飞上了高空，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不出半杯茶的功夫，一队人马倒地毙命。此时山中才跳出许多黑衣人，他们一一确认尸体，然后将胡羯摞在一起堆放成山，浇油点火化为一片灰烬。
　　就在这一切发生之时，一个全身着黑的人坐在高高的山崖上，口中不断发出咻咻啸鸣。空中，一只灰隼正在天空急追信鸽。灰隼身形灵活，几下便将信鸽抓住，那人连忙发指令，灰隼抓着信鸽盘旋了几圈，落到了那人肩头。此时那只信鸽已经在灰隼的利爪下奄奄一息，那人从信鸽腿上解下信筒揣入怀中。
　　……
　　骠骑大将军府中，李茂紧张地来回跺步，一刻也停不下来。李媛却在轻描淡写绣着一个锦帕：“哥哥别急，若是有事儿，早有人回报了！”
　　“不能有事！”李茂激动道：“绝对不能有事！万一让穆羯逃脱了，那……那咱们李家就全完了！”
　　李媛心中冷笑，但脸上还是风平浪静，她起身走到李茂身边柔声安慰：“哥哥，其实就算穆羯逃脱了又能如何，无论他说什么不过都是一面之词，谁能给他做证？！”
　　“唉！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李茂摇头道：“若是皇上相信了，咱们就完了！唉……要是你当时也……”
　　说到这儿，李茂突然闭口，目光躲闪着从李媛脸上撤开。李媛笑道：“哥哥可是说若当时我也陪王美人死了就好了？！”
　　“这……这我可没说！”李茂转过身：“再说……也都是你姐姐的主意！”
　　李媛气得身子发抖，但还是拼命压制着：“哥哥，姐姐做的并没有错，若想让戏做足了，必定要牺牲自己的亲人。只不过有的牺牲是理所当然，而有的牺牲却并不那么划算，或者说，只对一人有利。”
　　李茂愣住，目光犹豫又惊怕地看向李媛。李媛浅浅一笑：“对于姐姐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妹妹，即便死了也不可惜。但是对于哥哥来说，我却是你最应该珍惜的宝贝。父亲年老，西北的忠义军迟早要交到您的手上。可是哥哥可了解西北战况？！可了解这二十万人的脾气秉性？！说句实话，现在李家子女中，只有我生于西北长于军中，军中六品以上将士没有我不认识的。父亲百年之后，只要我李媛拥戴谁，谁便能成为忠义军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