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11、昭奕

　　前一刻还流动着的笑容，在转头的刹那成了骇人的冷厉。就连从小与李媛一同长大的阿姜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小姐，他……他究竟是谁啊？！”
　　是谁？！是新婚之夜与她耳鬓厮磨的丈夫，是红绡帐下轻唤她“娘子”的夫君，也是才与她温存之后马上就和下贱的丫头颠鸾倒凤的男人，李媛想起了她掉下宫墙之后魂魄所见的一切，全身血红的自己和被砍得支离破碎的阿姜如死狗一般被拖拽到内侍宣，法医严明正身之后，众人散去，等待杜家收尸。就在那冰冷污浊的牢房里，就在那被血染红的地面之上，两个面目猥琐的牢差脱下她们的衣服……
　　眼眶红的发烫，可是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李媛浑身颤抖，双手紧攥着缰绳，那细密的麻刺几乎扎进她的手掌中。
　　“小姐！小姐！”阿姜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吓得连声唤她。
　　李媛猛然回神，目光散漫地看着阿姜，脸上的凄苦慢慢变成了极致的冷静：“他谁都不是。”
　　“那……那咱们为何要花怎么多心思？”
　　李媛看向远方，冷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人我暂且有用，所以让他尝些甜头罢了。”
　　阿姜皱眉看向李媛，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是闹着玩儿，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有什么大计划，小姐，这里不是西北塞外，你就算玩也不要太出格了。”
　　“玩儿？！”李媛冷声反问：“也对，自然是玩儿，就得玩儿的尽兴！”
　　就在这时，装在跨兜中的雪球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几下蹦到地上，拖着肥胖的身子向前蹦跶。阿姜正要下马将它抱起，一道乌黑瞬间闪动又旋即收回，阿姜吓了一跳，只见雪球已经身首分离，她又惊又气地喊道：“小姐，你在干什么！”
　　李媛坐在马上，厌恶地看着那只兔子，擦尽月影放入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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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骠骑将军府。
　　李媛换过衣服，正欲到父亲屋中请安，正巧碰到有事禀报的昭奕。
　　“昭奕叔叔”，李媛低头含笑请安。
　　昭奕神色微动，忙虚扶她道：“小姐快别客气。”
　　谁知李媛伸手便挽住昭奕的胳膊，孩子般笑道：“昭奕叔叔，您是来找我父亲的吗？父亲今早还说昭奕这小子怎么回了京城就不来了。”
　　昭奕的脸红了，尴尬笑道：“小姐说的严重，我也不过是两天没见将军。”
　　李媛笑道：“父亲对您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哈哈哈”
　　昭奕脸更红了，故意皱眉佯怒道：“你个小丫头，竟然编排起叔叔来了！”
　　李媛松开昭奕的胳膊，一边笑一边向父亲的房间跑：“您不过比我大五岁而已，小时候被父亲骗了所以才叫你叔叔，要是真按岁数说，我顶多叫你声哥哥！”
　　说着，李媛跑远了，昭奕步子却顿住，他一直看着李媛，直到她飞起的衣裙消失在□□之中，方才幽幽地发出了一声轻叹。
　　李忠义眯着眼睛一边听昭奕说话，一边抽着旱烟，塌角下，李媛正给父亲敲着腿。昭奕说道：“忠字头的军士们就守在大西关，关外的蛮夷听说您回京了，在西关外有所举动，但还来不及成气候就被咱们收拾了，现在虽然换防，但李铁将军还在守着，直到您回去之后，才撤下来。”
　　李忠义点头：“李铁粗中有细，我甚放心。”
　　昭奕沉默了会儿又说道：“将军，皇上又派了两位昭武校尉到军中，该如何安置？”
　　李忠义道：“安置到义字头去，置为怀化郎将。”
　　“怀化郎？！”李媛惊呼：“他们有何能耐就能做怀化郎将？”
　　李忠义不悦看向李媛，眸中警惕忧心多余不满：“谁能生来就能做将军？不都是练出来的！”
　　李媛不服气看了看昭奕，昭奕忙给她做了个噤声的眼色。这时李茂从外面走了进来，昭奕见他忙起身行礼：“昭奕见过少爷。”
　　李茂“嗯”了一声，神情有些不屑。
　　李忠义对昭奕说道：“天色不早了，留下吃饭吧。”
　　昭奕谢礼：“谢将军好意，只是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家中老母说了留饭，所以……”
　　李忠义点头：“知道你是个孝子，回去吧！”
　　昭奕起身再拜。
　　李忠义一边指了指李媛示意送他出去，一边说道：“昭奕啊，你也快二十的人了，最大的孝道便是快点儿让你老母亲抱上孙子。”
　　昭奕脸一红，低头躬身：“昭奕明白。”
　　李媛笑着走到昭奕身边，对着李忠义说道：“父亲，我也去昭奕叔叔家吃饭了，好久没见奶奶，我正好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李忠义点点头：“把朝廷里赏赐的那些个补品都给送过去，也替我问声好！”
　　昭奕和李媛刚走出屋门，李茂就皱眉说道：“不过一个外姓兵士，媛儿怎么叫他叔叔，还如此殷勤？！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家乱了尊卑！”
　　李忠义怒看向李茂，骂道：“什么尊卑贵贱？！战场上生死之间，可没人把你当主子！”
　　李茂不服气：“他家能有现在的体面都是咱们李家给的，就算父亲您礼贤下士，这个昭奕也得有自知之明！父亲您是骠骑大将军，朝堂上最尊贵的臣子，皇上最倚重的股肱，若是您没有身为将军的威严，如何能让这些低贱的平民军士俯首听命！”
　　李忠义虽然愤怒，但还是竭力克制地看着李茂：“你觉得权力是什么？”
　　李茂以为自己说的话在倔强的父亲那里起了作用，连忙急切地回道：“权力就是万人之上的隆重，是生杀予夺的果断，是……是令人臣服的威仪。”
　　“那你凭什么拥有她？”
　　“凭什么？！”李茂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迟疑了一秒说道：“就凭我身上流淌着李家高贵的血统！”
　　“高贵？！”李忠义气急反笑：“我的父亲，你的爷爷就是最低贱的苦役，在战场中冒死背出先皇之前，我不过是喂马的小兵。高贵？！哈哈，这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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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奕没有骑着马，和李媛两个人款步慢行。他二人都是临州人士，但却很少有几乎与天下最繁华的都城亲密接触，尤其是走在这到处喧嚣沸腾、红幡酒醉的闹市，两个人甚至都有一种窘迫，无端怀念起西北塞外孤冷的清月。
　　李媛下意识挽住昭奕的臂膀，紧紧跟在他的身边。昭奕身子一颤，伸手抚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背。
　　“昭奕叔叔”，李媛开口：“我……我害怕。”
　　“怕什么？”昭奕印象里李媛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她敢在沙漠里独自猎狼，苦战之后，还和兵士们一同为战死的兵士收尸，尽管她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但生死在她面前从来不是稀奇的事情。
　　李媛抖声道：“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冷冰冰的，每个人都讳莫如深的眼神看我。昭奕叔叔，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胡狼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
　　昭奕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安慰道：“别害怕，有我……还有将军保护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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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华林。
　　李媛一身时下临州最时髦的男装打扮，与小厮装束的阿姜坐在这里最贵的包房之中。透过细密的竹帘，李媛将楼下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昙华林是临州门客聚集的地方，所有未考中官职的士子与侠士都会在这里聚集，寻找能识得自己才华的伯乐。
　　阿姜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说道：“小姐……哦，不对，公子，我看这些人都是酒囊饭袋，枉称学士。”
　　李媛喝了口茶：“你以为我是来找天下大才之人吗？”
　　“不是吗？”
　　李媛摇头：“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这里整日觥筹交错，便真有有才之辈，也是利欲熏心之人。这样的人养在身边，如同养虎。他日别人开出了高价钱，他就会反过来长大嘴巴对准咱们的脖颈。”
　　阿姜扔下手中正吃着的栗子糕，不悦道：“那咱们来干什么？”
　　“来看谁是养虎之人啊”，李媛心情似乎不错，话也多了起来：“咱们长期在西北生活，对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一概不知，各方势力中谁与谁亲厚，谁与谁有间隙，都是咱们需要掌握的事情。而最快的知道这些事情，莫过于来这里。你瞧”，李媛指了指曾在东三围格内吃酒的男子：“那是中书令王大人的公子，和他吃酒的是吏部尚书最信任的侍郎，可见吏部与内廷的关系不一般。再看那边，垂着帘子的那个，里面吃酒的人是太常卿的妻弟和礼部的主事，听说他们最近正在筹备皇帝赴泰陵祭宗拜庙的事情，但户部却压着钱不拨。”
　　阿姜啧啧称叹：“公子，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媛笑笑：“这是临州，只要有心，没有打听不出来的消息，皇帝刚才说的一句话，不等音落就已经传到市井。你还不知道吧，这临州城里专门有人贩卖各类信息，他们还有名字呢，叫耳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