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103、烫伤

　　桃花溪、云瑶伞。佳人频回顾，白马踏蹄轻。

　　难得的一个半晴天，被阴雨憋了半个多月的人们都生动起来。大周朝风俗开明，男女有礼仪之别，却无尊卑贵贱内外之分，所以尽管出行的人中不乏后宫女眷，但也仅仅是用纱帐若有若无的幔着，男女均可往来聊坐，饮酒尽兴。

　　李媛坐在女眷席上，与后宫诸妃坐在一起，皇后坐在最中，李媛抬眼打量，玉才人被安排到席间最末，而且神情低迷，明显是受了排挤。女眷之中除了后宫之人，还有几个颜面略微陌生的妇人、女子。不用想，这些人都是皇后最近在推恩利用的人。

　　原以为上次朝堂上的公然怒骂会让皇后记恨，可是李媛发现自己的姐姐真是一位极厉害的女人，所有情绪都掩藏在永远完美精致的笑容之下，她目光盈盈、笑容温温，语气轻软，俨然是天下最雍容的女子，充满着母仪天下的仁慈。李媛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微笑着看向远处。

　　“媛儿”，皇后看过来：“昭奕还未娶亲吧？”

　　李媛点点头：“回娘娘，还未曾娶亲。”

　　“本宫听说昭奕还有老母尚在，他年岁也不小了，而且整日刀光剑影的，着实该娶房妻子，早点留个后人”。皇后语气诚恳极了。

　　李媛点点头：“父亲还能言语时，也多次劝说昭奕尽快娶妻，可是昭奕不为所动，多次退却。”

　　皇后摇头：“这就是咱们的不是了，昭奕自小跟着父亲，婚姻大事肯定是听凭父亲做主，怎么能仅凭他的意愿？！”

　　李媛刚要开口，皇后又道：“再说现在昭奕是皇上亲封的天佑军大都督，怎么能就此孤身一人？！”

　　李媛眉头缓缓皱起，昭奕是皇上、皇后的敌人，对于敌人他们是不会再去费心拉拢的，现在的殷勤无非是想博个虚名，好让天下人知道朝廷对昭奕是恩宠有加，这样也好为张康上任参军铺垫。这招“预要取之、必先予之”真是应时应景。

　　李媛笑了笑：“我也不敢欺瞒皇后，其实……昭奕心中早有心上人了”。

　　皇后眼眸显出一丝不悦：“是谁家女子？”

　　李媛叹了口气：“这个人姐姐也非常熟识。本来父亲打算我成婚后，就给他二人操持，结果……唉……。好在这女子重情重义，在昭奕断臂颓废之时，不离不弃，照顾左右，这才有了今日在能横刀立马的大都督。”

　　皇后眉头紧紧拧住：“你说得……你说得是……阿姜？！”

　　李媛跪下身子：“姐姐，这不仅是成全一对有情人，也是圆满了父亲的心愿和遗憾，还望姐姐能做主赐婚！”

　　皇后脸色变得铁青，牙咬的格格作响，片刻，她轻笑出声：“阿姜只是父亲捡来的，但我们从未以下人对她，不过昭奕是天佑军大都督，妻子必须是名门贵媛，至于阿姜作为小妾也不算辱没！”

　　李媛还想开口，皇后一挥衣袖，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又狠厉：“天佑大都督的婚事由内廷操持，媛儿不必费心了！”

　　就在气氛尴尬之时，夏侯蕙指着不远处说道：“快看，大家开始脍鱼了！”

　　脍鱼乃是贵公子显示刀工技巧的风雅之事，一个个穿着考究的贵公子挽起袖子，如舞蹈般将刚从溪中钓起的鲤鱼剖成细丝薄片，再沾上鱼露真是鲜美无比！坐在这席的女眷各个都伸长脖子，留着口水，不知是为鱼还是为人。

　　李媛一下子就想起了杜翎，他虽死有余辜，但每每想起，李媛还是心绪难平，她对他的恨早已平复，所以才将他的母亲和怀有身孕的同房丫头买下，安置在偏僻之处。

　　就在李媛胡思乱想之时，夏侯蕙兴奋地喊道：“王爷开始脍鱼了！”

　　今天的成安王也算是盛装打扮，一身比桃花还粉嫩的锦衣，帽子上还插着一朵桃花。他从腰间摸出匕首，几下剖开鱼腹去除内脏鱼鳞，然后顺着鱼背开始下刀。他手法极快，仿佛挥毫泼墨般恣肆，外人看起来极为潇洒，可是这是脍鱼，又非作画，比的是鱼生细薄。夏侯蕙有些担忧道：“王爷下刀太快了吧。”

　　成安王下刀的确快如闪电，刀起刀落尽是果决！李媛本来心烦意乱的情绪也禁不住被他吸引，情不自禁说道：“放心吧，在这些风雅趣事上，王爷是不会失手的！”

　　这话本是一句随便言语，可是夏侯蕙听起来却十分刺耳，尤其是话语中自然流露的七分笃信和三分戏谑，让她既羡慕又愤怒！夏侯蕙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虽然王爷对她也很体贴，但那只是像主人宠爱一只听话的猫，而非像对待李媛一般推心置腹。王爷看着李媛时的眼神永远是令人心醉的沉迷与患得患失的轻软，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敷衍，尤其是当她满怀憧憬与爱慕望着他时，他从不回应，甚至还在躲闪……。

　　想着想着，夏侯蕙胸口涌起难咽的酸涩，她看向刘承，此时刘承也恰好脍完鱼生，转头看过，他的眸子在众人中不偏不倚地落在李媛身上！夏侯蕙悲极而泣，看着案几上切鱼生的细刀恨不得直接扎进李媛的心窝。

　　婢女从下手端上烫鱼生的滚汤，望着袅袅热气，夏侯蕙使劲踢了下桌子，汤盆一下子打翻，滚烫的汤汁泼洒在李媛腿上。

　　“哎呀！”一旁的女眷惊呼：“王妃小心！”

　　滚汤一下子透过轻薄的纱裙落到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通过皮肉烧遍全身，李媛一下子皱紧眉头，本能地瞬间起身，裙子紧贴在腿上，李媛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肉像被撕开一般的火辣疼痛。

　　端汤盆的侍女早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女眷也都围了过来，李媛想努力做出没关系的样子，但腿上却疼痛难忍。

　　皇后对着端汤鹏的侍女骂道：“你是怎么伺候的？！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送浣洗局当差！”

　　李媛拧着眉头本想开口阻拦，可想了想还是咽下。夏侯蕙也一脸殷勤地扶着李媛，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就在这时，刘承冲进人群，一步迈到李媛身边。李媛抬头，正对上他满是焦灼的眸子，李媛忍者痛咧嘴笑道：“我没事”

　　刘承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一言不发便向外走去，留下一群尴尬又仓皇的女眷和满眼怒气的夏侯蕙。

　　刘承抱着李媛大步走向马车，放她坐好后，刘承轻轻撩着李媛的裙子，可滚水已经将皮肉烧烂，裙摆的布料与皮肉混在一起，每揭开一下，李媛都会忍不住剧痛而颤抖。一起颤抖的还有刘承的握着李媛小腿的手臂，才几下，刘承额头便冒出了一层汗珠。

　　此时太医赶来，刘承一把薅过，急声道：“赶紧医治！”

　　李媛迅速拉住刘承的手，尽量冷静道：“王爷！我的伤不碍事，现在也不疼了。而且今日难得大家出门，要高兴才是，千万不要扫了皇上和皇后的兴致。”

　　刘承岂能不知他刚才的举动是对皇后多么明显的抗议与不敬，可他当看到李媛一脸痛苦地跳起身时，整个人便不再受理智支配，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

　　刘承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李媛：“好的，我知道了。”

　　李媛笑了笑：“不过皮外伤，太医会医治好的。王爷还是过去陪大家吧。”

　　刘承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李媛一眼，又重重嘱咐了太医几句，这才转身回到宴席间。

　　皇上和众亲贵来时，皇后正脸色不悦，不仅是因为刘承让她下不来台，更是因为众人本就揣测她姐妹不合，现在好端端的突然又让李媛烫伤了腿，真让人有口莫辩。

　　皇上坐在皇后身边，大声道：“派朕的备辇送王妃回城医治！”

　　皇后赶紧开口：“怎么能用陛下的备辇，还是用臣妾的吧。”

　　刘承起身拜道：“谢皇上皇后关怀之情，媛儿的伤不重，用王府的马车就行，臣已经安排官家送王妃回去。”

　　皇上点头，又嘱咐道：“所用药材尽管从御药房取拿！”

　　“谢皇上！”刘承拜完之后，笑道：“媛儿离开时还不断说道，千万不要因为她扰了大家踏青的兴致！”

　　一听这话，众人赶紧配合着笑了起来。汪公公低声在皇上身边道：“皇上，各位大人脍的鱼生都装盘码好，现在可以端上来了。”

　　皇上正要点头，皇后道：“如此端上来就食未免无趣，不如咱们也做一游戏！”

　　“什么游戏？”

　　朱红色的长几上，码放着五个碟子，碟上是刚脍好的鱼生。五位新晋的青年官员跪坐在长几后，少康、宋离均在其间。

　　皇后笑着说道：“这案几上的五盘鱼生是刚才这五位大人所脍，但如何对应的，还想请各位女眷猜一猜！本宫手中有五个字条，均是五位大人刚才所作，专门描写自己所脍之鱼的，本宫一一念出，猜中者，除了可以享用盘中美味，还另奖玉如意一柄！”

　　“好！”大家连声叫好，神情跃跃欲试。

　　皇上也笑道：“这个游戏甚好，既考了他们，又考了众人，一会儿品尝起来定然别有风味！”

　　皇后笑着拿出一张字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刚一念完，一位内廷大臣的女儿便答了出来。皇后点头称是，获奖者得意洋洋。如此三盘都顺利猜对，待皇后打开第四张纸条时，脸上的笑容刹那闪过一丝狠厉又迅速不见，她抬头看了看，还剩宋离与少康坐在几后。

　　皇后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念道：“砧净红鲙落，袖香朱橘团”。

　　别的都是平描鱼生的样子，所以猜对不难。可这句却是虚实相交，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在大家思量之时，皇后突然开口：“玉才人，你的家乡也是吃鱼生的地方，不如你猜猜这句是哪位所写，指的又是那盘。”

　　说着，王嬷嬷接过纸条送到玉簪手中，玉簪仔细看了半天，低头答道：“赎臣妾愚钝，猜不出来。”

　　皇后笑道：“你连剩下的这两位都没看上一看，如何猜得出来？”

　　玉簪只能慢慢抬起头，可是她只是害羞似的草草在少康和宋离脸上一滑便又低下头。

　　“这回可猜到了？”皇后一脸笑容，语气柔得仿佛正随风轻摆的弱柳。

　　玉簪咬了咬牙，随便指着一盘说道：“是……宋离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