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拟殊

3、曷维其亡

　　我没想到他会这个模样进来，怎么说呢，双颊绯红，桃花眼汪汪，头冠有些歪斜，大红喜服上有点点酒渍，活脱脱的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他似乎真的喝醉了，好半天才看向我，轻轻一笑，“嫱姬，嫱姬，你怎么，怎么成了个大猪头？”
　　哦，原来他看的不是我，是我旁边的大猪头。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上的梅花糕，走回床边，将盖头重新盖上。
　　刚坐稳，就听见他撞翻了什么瓷器的声音。
　　外边的丫鬟就低声唤道：“王爷，王爷，可需奴们服侍？”
　　看来是没了吩咐进不来的。
　　这般唤了两三次，仍没有回答，却也不见推门的声音。
　　我无奈，掀了盖头，一眼之下，又立刻盖上了。
　　我未曾蒙面的母上，请问您能告诉我，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挣扎了片刻，我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无事，王爷喝了酒，不小心翻了碟子罢了。你们在外边守着便是。”
　　笑话，怎么能让她们进来？若方才她们一个冲动进来了，恐怕明天全江陵城的百姓都知道，小王爷顶着一个大猪头洞房。
　　是的，此时，我们英明神武的小王爷，正倒在地上，身侧是青花碎瓷，而原本该摆在盘中的猪头，正不偏不倚地挂在小王爷头上。
　　罪过罪过，明日须洗眼净目。
　　我用盖头包了猪头，颤颤巍巍地将其从小王爷头上取下。岂料，一个重心不稳，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闷哼了一声，揽住我：“嫱姬……”
　　我无奈：“在呢。”
　　“嫱姬……嫱姬……嫱姬……”道得是声声入耳缠绵悱恻，寻常女子听了，恐怕就要化作一滩水了。只可惜，我的春心未被勾起，鸡皮疙瘩倒是被引起来了。
　　……
　　……
　　叫魂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把他半拖半扶地搬上了床。
　　我的小腰啊……

　　我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叹了一口气。
　　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睡啊。
　　低声唤了外边的两个丫鬟，让她们替我梳洗卸妆。
　　她们倒是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地照办了。只是看到镜中的我时，轻呼了一声。
　　我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们不是高门大府中的那些心思难测的人。
　　从镜子里看了眼身后床榻上的那片大红，心里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就在两年前，我还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嫁人。更没有想到，我会一嫁再嫁。

　　遇到小白之前，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孤儿。
　　自己住在山腰的屋子里，屋子分有卧室，书房和琴房，在我初具意识之后，渐渐懂得看书写字，或照着琴谱琢磨练习。每隔半月门口就会有新鲜的食材。最后一次这种莫名的馈赠，是在一个夏夜。在食材的旁边，多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来看，是一只金簪。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字迹倒是端正，只是字尾都奇怪地向右飞，上面只有四字——“成年之礼”
　　而那天，也正是我遇到小白的日子。
　　那时，我抱着木盒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只想着，或许，是我的生身父母来了。只要我跑的快些，就能见到他们了。
　　却没有想过，夏夜的浮山，多有毒蛇出没。
　　而他就那么从天而降，一剑将那冲我而来的毒蛇斩为两段。
　　我那时浑身僵硬得厉害，他见我不对劲问我是否被咬伤。
　　我只能轻声回答：“未有碍，只是，身子僵的厉害。走，走不动了。”
　　他轻轻笑了，暗夜里，我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只是觉得他的声音真好听，转念想到自己这般窝囊模样，又热了脸。
　　后来，他送我回了山腰的屋子。
　　再后来，他带我下山。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我是他的妻。
　　命中注定，我是他的劫。

　　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落了泪。
　　映着满室的红绸，滚烫了双眸。
　　小白，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当那老人道我人如桃夭时，我是如何回答的？
　　那时候，我说的可是，“只愿身化蔷薇，长留君侧。”
　　只是，我的名字，是嫱而非蔷啊。

作者有话说

　　嫱：宫中女官，天子诸侯姬妾。